86
牛山的尸体这时才重重地倒下。
“啊——!你、你杀了牛山哥!”吊梢眼少年像个被按下木头人键的桩子,后知后觉地捂住眼尖声大叫起来。
郝春嫌他聒噪,猛地欺身近前,将九环钢刀架在他脖子上,压低嗓子怪笑了声。“他死了,小爷我再杀了你,可不就能占了整座叶龙山?”
吊梢眼少年白着脸,嗓子眼里磕磕巴巴地打着哆嗦道:“你、你要的是叶龙山?”
“废话!”郝春担心夜长梦多,等这伙子贼人回过神来,或是再来了帮手,他带着陈景明须逃不出去,所以有意把话题往歪路上引。“小爷我不想要当叶龙山老大,难不成想要你?”
牛山等三个贼人死了,尸首就被扔在地上,此刻血水汇成细河,正蜿蜒地流过两人脚底,汩汩有声。牛山颌下须髯染了血,那张不可置信的脸却仍在日头底下鲜活,眉目大张,眼神恰好对准了这个吊梢眼少年。
牛山生的也像头牛,壮牛、蛮牛,这几天在吊梢眼少年身上没日没夜地犁田,痴迷的很。
牛山又总赞他,说他是天生的尤物,男人见到他,就没一个不爱他的。
吊梢眼少年心中一动,面皮突然间恢复了血色。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眼梢横扫郝春,话语里平添了三分媚态。“那行,你先把刀放下。我答应你,等你去了叶龙山,我们就拜你做叶龙山的大哥。”
郝春不上他这个当。眼珠子一翻,恶声恶气地佯怒道:“好你个刁心眼的家伙!你是成心把小爷骗去,好一哄而散,唤人把小爷我宰了是吧?小爷我难道看起来很蠢吗?哼!”
吊梢眼少年定了定神,忍气吞声地问他。“那你要如何?”
“现在就认小爷我做老大!”郝春嘿嘿怪笑了两声,露出尖尖小虎牙。“你让他们都拜我,我就饶了你不杀。”
“这个简单,”吊梢眼少年越发松了口气,眼神扫了扫四周。与刚才那个惊慌失措的模样比,他现在不止气定神闲,简直是颐指气使了。眉头微皱,对那些提着刀不敢动作的粗莽汉子们怒道:“还不快拜见这位大哥!”
“是!”
“拜见大哥!”
众山贼敢怒不敢言,居然当真叉手朝郝春行礼。
吊梢眼少年见众人都按郝春吩咐的做了,匀了匀呼吸,又道:“这位大哥,您让我们认您坐叶龙山头把交椅,可您姓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刷!郝春将九环钢刀削到吊梢眼少年的额前,贴着他皮肤,仅仅差着半寸距离却不切下去,一缕青丝长发飘然坠地。
“想借机打听小爷我的名号是吧?”郝春冷眼觑那吊梢眼少年,呵地笑了声。“听好咯,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李,单名一个爷字。”
吊梢眼少年愣了愣,表情开裂。“李、李也?”
“对,叫的舒爽,这张小嘴儿叫的可真动听。”郝春龇牙咧嘴笑得坏极了,刀背轻拍吊梢眼少年那张煞白的小俊脸。“再多叫几声给小爷我听听。”
“咳咳,”陈景明装了半天白墙,这时见郝春居然开始调戏起吊梢眼少年,忍不住低咳两声,寒声道:“既然连人家老大都做了,待去了叶龙山上,你再耍这些威风不迟!”
郝春眼波儿都不扫,只嘻嘻地笑着又押住那吊梢眼少年肩背,环顾四周,对众山贼道:“可都听清了小爷的名号?”
众人面面相觑,都拿眼风来瞄吊梢眼少年。
吊梢眼少年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敢情郝春就是在戏耍他,捏拳脸色气的越发白,顿了顿,抖地提高嗓门尖声道:“都听清了没?”
“听、听清了。”
“是!”
郝春见这吊梢眼少年果然是众人头领,心底猜疑越发确定了几分,笑着道:“牛山的尸首你们带回去,待今日日落西山,小爷我就去叶龙山认这把头等交椅坐坐。但是有一则,你们可不许在那叶龙山上设埋伏。”
吊梢眼少年咬了咬牙,又惧郝春手里的九环钢刀不长眼,只得忍气吞声。“是,必然不敢。大哥去了山上,我们只有设宴欢迎的份,从此后唯大哥马首是瞻,哪能设埋伏呢?”
郝春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龇牙咧嘴地笑,又重新把刀架在吊梢眼少年的脖子。“你让他们先走,你留下。”
吊梢眼少年翻眼看他。
“留下,陪小爷消遣会儿。”郝春笑得十足像个色胚,小虎牙在日头底下灼灼白亮。“你不是也陪过牛山吗?再陪个小爷,也不算委屈了你。”
陈景明气的脸色铁青。
众山贼脸色变得很奇怪,五彩斑斓,像是就在这座城隍庙内开了间染坊,红脸的汉子们瞪着郝春,绿色儿的却都眼睛中流露出恐惧。更有几个手握钢刀蠢蠢欲动。
“把刀都扔了!”郝春向来眼睛尖。他哪能吃这个亏!立即高声怪叫道:“尔等要是想要这家伙活命,就都扔下兵器,给爷滚!”
吊梢眼少年气的全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乍一看,倒又像是快被郝春给吓尿了。憋了足有十息,才尖着嗓子厉声对众山贼道:“都、都滚回叶龙山!”
众山贼迟迟不肯动作,只拿眼睛来回地瞄郝春与那个吊梢眼少年。
至于陈景明?他一直独自靠在破败山墙下,脸色铁青,薄唇咬成了惨白色。却无人搭理他。就连那个当初心心念念从初见面就缠着他不放的平乐侯爷郝春,眼下都只有那个吊梢眼少年。
陈景明从嗓子眼里迸出一声冷笑。“呵!”
有什么了不起?论姿色,陈景明自问远高于那个吊梢眼,旁的不说,就皮相也该是他更好啊!
但是已经沦落到与这种路边货比拼眉眼颜色的地步了,想来就甚是悲凉。
陈景明捏紧双拳,冷不丁打断了郝春的安排。“你放他们一道走吧!”
郝春一愣,下意识扭头看他。
“他们一道来,一道走。贼首已经叫你杀了,就剩下这些个喽啰,想必也翻腾不出花样。”陈景明攥着拳,对于接下来要出口的话,自家都觉得耻。但他不能不争!于是他又用力闭了闭眼,挣着脸皮低声道:“郝爷,你若是一定要人陪着……不是,有我吗?”
陈景明第一次叫他郝爷。
郝春张口结舌,嗓子眼里蹭蹭地蹿火苗子。他倒不是臊,是气的。这吊梢眼少年摆明了是众人的主心骨儿,再说了,这伙人打着山贼的旗号杀进来的,但谁信啊?谁信谁傻!
从哪儿来的山贼,这么巧,不偏不倚地闯入城隍庙直奔他们就杀?先前连行李都没翻检过,分明不是劫财,是夺命。
郝春疑心这伙人就是京城卢阳范家派来追杀陈景明的。他留下吊梢眼少年,就是为了单独审问,可现在好嘛,偏这个死人脸假正经的陈大御史要搅局。
“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