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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攀个交情。”
这厮嘴里向来半真半假。
陈景明勾唇笑了笑,没再管他。
两人并肩走出城隍庙后在草坡上没找到驴,大理寺寺卿蓝湄也不知被驴驮到哪儿去了。城隍庙外一眼望过去,半个人都没,异常荒凉。日头烈烈的,郝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子,眼角猪皮胶有些融。
“别动!”
陈景明一眼瞥见,顺势就抬手,轻轻按住郝春眼角那块猪皮胶。他上下打量易容术下郝春那副模样,这厮实在容颜太盛,得多遮几次,不然,指不定还得有吊梢眼少年那种祸害来肖想着这厮。
这厮又是个来者不拒的。
陈景明心底微动,立即顿住脚步,皱眉道:“侯爷可真爱出汗。一会再给你补补。”
两人距离近在眉睫。
对着这么个绝色美少年,又是昔日梦中人,郝春呼吸声突然间不稳。
“小爷我就这么着吧!”郝春强笑道,“倒是你陈大御史,天生的面如傅粉流盼生辉,骨态清瘦,偏眼睛珠子跟钩子似的,能把人魂儿都勾走了。依小爷我看,你得遮遮。”
郝春打小儿有个毛病,一遇见心慌意乱的时候就满嘴胡吣。陈景明这家伙长得太过俊美,再则,与那个仲夏午后梦中的美少年太过神似,每次当他俩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的时候,郝春就觉得气短心虚。
他也不明白这啥毛病!
但刚才气一短,下意识就用上了青楼里哄小倌儿的伎俩。郝春虽不曾在楼里留过宿,这些个柔情小意儿,他还是会的。一张嘴,夸人骨肉似香酥什么的,那简直信手拈来。
陈景明也是个逛过小倌楼的人,立刻就听出来了,沉下脸,冷笑了一声。“侯爷这哄人的伎俩,倒是与日俱增。”
郝春自觉不好,又触着了这家伙忌讳。但他也不惯道歉,只得摸着鼻尖尬笑了几声。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走不了几步,陈景明又恨恨地说了句。“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郝春登时就怒了。“怎么地?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陈景明脸色也非常不好。他想起郝春这厮在长安城花名在外,也不晓得沾过多少人。更别提还有个世家子裴元在惦记着,两人偷偷摸摸,在大理寺还叫他亲眼撞见过。当即也哼了一声,冷玉般的脸沉着,话语凉飕飕的。“侯爷这是恼羞成怒?”
“我呸!”郝春当场啐回去。
“也是,依侯爷这种万花丛中过的心性儿,”陈景明偏慢悠悠地又补了句,薄唇轻动,话语越发寒凉。“怕是早就记不得……您碰过的第一个人是谁了吧?”
郝春怔了怔。“什么第一个人?”
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合着这家伙居然还在纠结他睡过多少个人。他……他能说他就没睡过吗?
显然不能。
郝春气鼓鼓地怒了。
恰赶着两人已经走到栓马处,郝春索性一翻身跃上马背,横刀立马,杂花马吁地长嘶了一声。郝春勒住马头,马前蹄人立而起,居高临下地望着陈景明,自觉目前这气势够了,便从鼻孔里哼了口冷气。“哼!你这家伙什么毛病这是?动不动就和小爷唧唧歪歪,赶起路来又磨磨唧唧,有你这样婆婆妈妈的男人吗?嗯?闹闹闹,就知道闹,还天天端着个脸皮跟尊冰雕似的。什么侯府夫人,惹急了小爷我……”
郝春扬起乌黑马鞭,鞭梢对准自家鼻尖,洋洋得意地呲出两颗凶悍的小虎牙。“告诉你,真把我惹急了,小爷我还不爱伺候了呢!”
陈景明气的冷玉般的脸皮直发青,攥紧双拳,仰起头,咬牙恨恨地道:“你若是不欢喜,随时都可回京。”
“回就回。”郝春不屑地抬高下巴,哼了一声。“你还当小爷我真爱伺候你这小性儿?”
郝春吵架,向来输人不输阵。他当场就拨转马头答答地直奔官道而去。为了赌气,就连头都不曾回。
马蹄扬起一地黄尘。
陈景明立在原地直愣愣地瞪着郝春一骑绝尘的背影,倒又懊恼起来,这厮好容易与他温存片刻,刚在城隍庙内又救过他。于情于理,于私心,他都不该紧咬着过去的事不放。
但他就是过不去!
陈景明一想到在大理寺花厅前裴元踮起脚尖偷吻郝春、郝春两颊飞红的模样,他就恨不得能撕了裴元。再者,这厮见一个爱一个,撇掉长安城染着桂花香的小倌儿如玉不说,刚才还当着他的面调戏那个吊梢眼少年。这都还是他亲眼所见到的,那些他没见到的、没听说过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只妖精!
他够不到、也犯不着去计较那些不入流的小妖精们,就只能拿郝春这厮撒气。
从永安十年到永安十五年,陈景明这一口气足足怄了五年,早就酿成了隔年老陈醋。见不成郝春的这五年,他恨不能日日夜夜同这厮好着,又惧刀枪无眼,这厮把一条小命交代在西域。可等到真见了面……他总能与这厮吵起来。
眼下这位骄矜的平乐侯爷又跑了。
陈景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攥的生疼,牙关紧紧咬着,额发里也渗出汗来。珍珠米粒大的汗珠子沿着他玉瓷般的琼脂鼻滑过,缓缓地,嘀嗒一声,落在两片薄唇。
“……呵!”陈景明到底松了拳头,抬起袖,想把唇瓣上那粒汗珠擦掉。袖口擦过唇时,却又隐约嗅到一抹极淡的沉水香。
沉水香是平乐侯府特供。他昨夜抱着郝春睡了一夜,到底还是沾染了这厮的气息。
陈景明垂下眼皮,薄唇微勾,就着那粒汗珠衔住了袖口。点漆眸内一动不动,长而卷的羽睫压住沉敛眸光。
垂了眼,这世上……便任谁也窥不见他那点子卑劣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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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郝春却意外地在入官道口时撞见了蓝湄。
蓝湄颠颠儿地坐在黑花毛驴背上,见到郝春骑着马来,高高兴兴地与他打招呼。“侯爷,侯爷您从哪儿弄了匹马来?”
行吧,昨夜他和陈景明抢了人家马的时候,蓝湄还在破城隍庙里头呼呼大睡。大理寺寺卿蓝湄就没见过这匹杂花马!
郝春翻了个白眼。“合着蓝大人真是命好!您前脚刚出门,后脚咱就叫一伙子山贼流寇给劫了。您这是能掐会算,刚好赶着要出事儿的时候跑的?”
“哎哟喂,本官可不敢!当不起,侯爷您这句本官可真当不起!”蓝湄莫名其妙背了口黑锅,立即叫起屈来。“怎么着这是?山贼进了城隍庙?咱少了什么行李没?”
郝春哼哼着笑了一声,抬起手,乌黑马鞭朝左右一指。“别的没少,就那个陈大御史,他丢了。”
陈景明丢了?丢哪了?
蓝湄眯着小眼睛暗自琢磨了会儿,寻思着,大概是这对小情儿又闹别扭了。不然,真要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