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景明那个麻烦精被人劫了,平乐侯爷还能悠哉悠哉和他闲磕牙?那还不得打马杀上山头,早就把贼人戮了个干干净净。
蓝湄秉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呵呵笑着打了个圆场。“您二位又吵架了?侯爷,您把陈大人给气跑了?”
郝春朝天翻了个白眼,又哼了一声。
这就是默认了。
蓝湄越发笑得见牙不见眼,捋着颌下三缕须,呵呵笑道:“有句老古话说的对,这打是情骂是爱啊!老古话又说了,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侯爷若是当真想图个长久,可不得好好儿地哄着人。”
“放屁!”郝春怪叫了一声,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龇牙咧嘴地表示不服气。“凭什么要小爷我去哄他?他谁啊他?小爷我犯得着吗?”
蓝湄又嘿嘿笑了几声。他看热闹还不忘抬起下颌,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在日头底下望向郝春,满脸都写满亢奋。
……行吧,就知道这长安城里头的京官儿,各个儿都是隔岸观火、四两拨千斤、唯恐天下不乱的高手。
郝春从鼻孔里冷嗤了一声,甩动乌黑马鞭,鞭子在地上凭空抽出三道白痕来。“哼,小爷我这趟又是上马杀贼又是沿途护送,就是你们聘的伴当也没小爷我这样尽心的。可他呢?他一个不高兴就给小爷我甩脸子,跑了!”
其实不是陈景明那家伙跑了,而是他自家赌气跑了。陈景明一个读书人,甩动两条长腿跟驴赛跑都跑不赢,何况是跟他胯. 下这匹马?
但郝春把这节咽下了。
他想起刚才陈景明那张冷玉般的脸就来气。鼻孔里哼哼了半天,到底不服气,又恨道:“把小爷我惹急了,我连夜就能骑马回长安城。谁还非他不可了?!”
“是是,侯爷辛苦,侯爷委屈。”蓝湄一迭连声地顺着他,顿了顿,冷不丁又云淡风轻地补了句。“此去长安路途遥远,据侯爷方才说,在城隍庙遇见的这起子贼人,已是叫侯爷杀了。”
“那当然。”
“哦!”蓝湄捋着颌下三缕须悠悠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天,不急不慢地给他火上浇油。“本官是怕,侯爷方才杀的,估计只是第一波。这往后……”
往后,卢阳范家派来的杀手还多着呢!
“这还用你说?”郝春又呲牙得意地笑了声。“小爷我连那贼首的刀都夺来了,瞧,这玩意儿蓝大人应该也认得。”
郝春把刀掷给蓝湄。
可怜蓝湄是世家子弟出身,活了半辈子,两只手握笔的时候多,握刀?郝春那把钢刀扔过来的时候险些把他砸死。
哐当一声,钢刀砸落在黑花毛驴背上,惊的那头小毛驴嗷地长吼一声,险些把蓝湄老骨头都给颠碎了。蓝湄定了定神,颤巍巍地接过钢刀,望着郝春,嘴皮子哆嗦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侯爷是让老夫看啥?”
“看族徽,那刀柄上刻着呢!”郝春不耐烦地大声道:“蓝大人惯来在大理寺待着,总不至于连这个也认不出。”
认,自然是认得。
蓝湄捧着那把钢刀,就像捧着一团灼人的火。他虑及自身,倒是巴不得郝春能一路跟着,又或者,最好能和那个人缘极差的陈景明分开走。但是郝春与陈景明俩人那样情浓,怕是不好开口让陈景明那个麻烦精滚蛋。
“侯爷,”蓝湄笑着打哈哈。“恕老夫眼拙,这把钢刀上刻的印,您觉着……能信?”
“怎么不能信?”郝春抱臂望着他,笑不嗤嗤的。“还是说,蓝大人你不敢信?”
“没有没有,下官只是觉着……”
“捉贼捉赃,捉奸在床。小爷我一向以为,这是路人皆知的道理。”
“是是是,侯爷教训的是。”蓝湄压根不与他争,只皱着一张愁苦的老脸,捧着刀犹豫道:“依侯爷看,陈大人这是彻底把那家给得罪狠了?”
“不然呢?”郝春不答反问,又催了催马,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难不成是范家爱他人才,舍不得他孤零零一人在世上,所以得杀了他给范勋陪葬?”
蓝湄纠结了半天不敢捅破的窗户纸儿,一瞬间就叫郝春拿刀戮了个窟窿。
蓝湄苦着脸,迟迟艾艾地仰头望着他。“那,侯爷,您看这此行去江南?”
蓝湄怕死,当然是巴不得他跟着。
郝春一眼看穿蓝湄心思,越发觉得无趣。他懒洋洋地放下双臂,双腿夹了夹马腹,冷眼乜着蓝湄笑。“别光让小爷我看啊!蓝大人您看这事儿怎么弄?陈大御史可是跑的鬼影都没了。”
成吧,就是让他去做个和事佬,替郝春在陈景明面前搭个□□呗!
蓝湄自认为很懂。他捏着鼻子咽下这口苦水,哭丧着脸道:“不怕,有老夫在。老夫必得劝劝陈大人,让他今后不能再这么拧着性子,得考虑到自身安全。”
“哎,就是这么个理儿!”郝春笑得露出两颗雪白小虎牙。“他一个书生,谅他两条腿也跑不远。蓝大人,上驴吧?”
郝春嘴里说着不着急,身下却一直催着马,越跑越快,到最后直甩出蓝湄半里地儿。
“哎,侯爷您可慢着些!”蓝湄急的也顾不得掩饰身份什么的了,在官道上扯着嗓门就喊。“您道儿走错啦!那是回城隍庙的路!”
郝春只当听不见。
他要去的就是回城隍庙的路!刚才与陈景明置气,他可不就是把人丢那儿了。万一那伙子贼人再次返回,陈景明那家伙的脑袋可就没了。
郝春倒是当真后悔起来,恨不得腋下生双翅,眨眼间就飞到城隍庙去,拽住那家伙就掳上马背。其余的,管他娘呢!
一盏茶后。
郝春飞马奔到城隍庙,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喘。庙门前荒坡上静悄悄一片,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首,血迹淋漓地染红了青草,先前跟着贼首牛山的那吊梢眼少年也赫然在列,睁着青白的眼还在蹬脚,显然还没彻底咽气。
坏了,那伙子贼人果然去而复返。
郝春拔出腰间钢刀,拿刀鞘拨了拨那吊梢眼少年。“谁杀的你们?”
那吊梢眼少年从喉咙里赫赫喘气,倒还能认得出郝春,两脚用力蹬着草皮,恨恨地咒骂道:“别、别得意!你那个相好,也……活不成了。”
那就是还没死。
郝春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刀尖轻转,在那吊梢眼少年身上擦干净血,急忙就要往庙内冲。
身后传来那吊梢眼少年愤恨的诅咒声。“告……告诉你那相好,地狱黄泉,我范兰芝,等着他!”
郝春倏地回头。
那吊梢眼少年蹬着脚赫赫地惨笑连声,只嚎完了这句,便也死透了。
夏季特有的雷暴说来就来,天空西南角刮起一阵阴惨惨的风,黑云压着头顶,只剩几缕阳光从黑云罅隙里逃逸而出。郝春再去看时,只见那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