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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总受业风chuī,三岁儿儿,八十儿儿;
    深闺空谷把还持,啼看人知,啼怕人知;
    客中自种绿猗猗,月下横枝,雪下横枝;
    尊前百岁且开眉,今岁今时,前岁今时。
    又站在那儿念叨什么,外面雪这么大,你还开窗?又想发寒症了是不是?你想死我不拦你,求你别半死不活的折腾我!这倚澜殿就我这么一个苦命的,你好歹看着我每天为你累死累活的份上,就少给我添点麻烦好不好?我的小祖宗!阿红将手中的姜汤重重磕在桌面上,怒气冲冲的向着连城走去,连城边笑边躲,手脚还算灵敏的关上小窗,阿红已经走到跟前,两手叉腰的招牌动作一摆,连城便乖乖的坐到桌前捧起那杯姜茶。
    咳咳
    阿红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一件狐裘,怒意中透着关切:你可再别冻着了,上次那血吐得我可真吓坏了!
    连城的手在阿红手背拍了拍,抬起头看着她略红的眼眶,调皮一笑道:阿红,你可别爱上我了!
    呸!瞧把你美的!你有哪点比得上男人?
    阿红一扫刚刚的伤感,悍劲儿又上来了,惹得连城吃吃的笑,两人笑闹着倒把先前的回忆忘了,阿红走到桌前整理连城刚刚写下的东西,不小心沾了一手的墨迹,顿时又恼了,咕哝着手脚放重了些,连城呵呵地笑,大声说着:人生总受业风chuī,三岁儿儿,八十儿儿;阿红,我觉得北里人爱朝拜真的是有道理的,把jīng神寄托在某一件事物上,就少了很多的yù望与抱怨,一辈子短短几十载做什么要bī迫自己呢?随遇而安也好的!就像诗词里说的,美景依旧,变的只是心qíng罢了!
    你现在明白了?那当初怎么就那么蹶呢?后悔了吧?阿红白了她一眼,继续手里的活,连城知道她说的是风佑的事也不反驳,眯起眼睛笑,然后小声的说:算是明白晚了,但也不后悔,阿红,你说我这身子还能撑多久呢?如果我死在他身边,哥哥怨我,他也怨我,还不如让我躲远点,一个人清净!
    你又说胡话了,什么叫能活多久?你就是一祸水,一祸害,肯定要活千年的!
    阿红皱着眉头急忙反驳,连城笑弯了腰,俯身偷偷掩去眼角的泪水,然后起身走到阿红身边,抱住她轻轻地说:阿红,我舍不得走,我舍不得很多东西,我舍不得你
    阿红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回抱住她,身下这副身躯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尽管阿红总是倔qiáng的反驳,但在心里她是明白了,连城也许真的撑不到明年chūn天
    过两日守岁,听说他要来的?阿红放开连城没头没脑的蹦出这句话,但连城已经明白,他与她已经三个月未见了,尽管他有时常驻北里,即使他天天上朝,他们也不会见上一面,因为现在的连城已经是深宫中的佳丽,北里侯的离妃,他与她之间是再也迈不出的天堑鸿沟了。
    来就来,与我何gān?连城勉qiáng一笑,缓缓踱到窗前,阿红叹了口气道:守岁时妃子和臣子都要到场的!
    嗯!连城随意应了一声,阿红本不想再说,转身走了出去,却又折了回来:国舅那里的事你可知道?
    你都知道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连城转过头莞尔一笑,阿红愣了一下,暗暗佩服连城,深居简出的她也能做到对朝事的了如指掌,当然,她也是她的眼线之一。
    连城指了指她梳台前的木匣,阿红会意的走过去,捡了几只珠花,连城笑道:这两天和丫头们吃酒赌钱可要大方些,多留意东宫那边!阿红微微一笑走了出去,连城转过身继续望着窗外的雪花发愣,到这里三个月,她明显感到东宫的敌意,尽管猊貘并没有太过宠她,但听宫中传言,她是猊貘唯一自己挑选回来的妃子,而皇后是有名的妒妇,为了不给自己招惹麻烦,她一直称病不出,避免和她的正面冲突,几个月以来,她们也只是偶尔见上一面,倒也相安无事。只是猊貘那边倒是异常起来,平日里懒散的他忽而变的勤奋,不仅开始关心朝政,还重用了一批朝臣,其中就有皇后的哥哥宫清词,这宫清词为人为官倒也无可挑剔,只是喜欢针对风佑,不仅如此,猊貘此间重用的这一gān朝臣都明显的针对风佑,如今朝廷分为两派,一改以往倾倒之势,民间传言,北里侯是要夺权了。至于鬼王那边,到没见太大的动静,尽管朝堂上碰了钉子,风佑到不显露不满之处,但鬼王麾下的将领可都蠢蠢yù动,百姓们也跟着骚动起来,多年前的内乱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个局面会不会造成新一轮的内战呢?
    连城咳了两声,伸手掩紧了窗户,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用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想到这儿,连城不禁苦笑,前些日子知道东隐的捷报,心口就一直痛,直到麻木她才明白自己的地位,彻头彻尾的棋子,她心疼那个人,心想这一辈子是不会得到他的原谅了,如果自己让一个人痛苦一生,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呢?所以风佑便是她的报应,她是墨蛟的恶果,风佑也是她的,但即使这样,自己还是惦念着他,在宫清词频频对他不利时,她还是担心他。
    哗啦连城掩窗的手收了回来,隔着窗棂的fèng隙,可以看到枝头的落雪,想着先前的诗句不禁轻叹一口,这一生有什么是看得明白的?隔着冬日里残阳下的雪景,看得穿的唯有朝晖夕yīn飘飘忽忽的岁月,而望不断的却是秋去冬来拽不住的离愁
    哒哒,门扉被敲响了起来,连城转身,见猊貘长身而立,一身朝服还未脱下,衬着微红的面颊显出耀目的尊贵之气。猊貘见了连城微微笑了起来,上前走了几步拿起桌上的姜汤闻了闻,略显不悦地说道:凉了!说着走到角落里的盆景前将汤汁一股脑儿倒尽,皱着没头说道:回头罚那懒丫头再给你煮一碗!连城淡笑道:是我骗她走的,其实我是不想喝!
    猊貘跟着笑了起来,松了松领口坐了下来,顿显疲惫之色,连城体贴的打了水,递了湿热的帕子又温了茶,回身见猊貘正在看他,眸子亮亮的,不同以往。
    怎么了?连城问。
    隔天守岁,你也去,别躲着了!
    连城口里不说心里咯噔了一声,她来北里数月,猊貘和风佑将她隐藏的极好,除了平时亲近的几个人,她甚少见到生人,就连皇后妃子也是一样,匆匆一瞥而已,连城知道自己的面貌瞳色很容易泄露她的身份,那些先前不该见她的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风佑的意思是要连城这个名字彻底在五陆消失变成他的专属,而猊貘延续了这一点,然而在东隐征战之后,更显出当时决策的优越,若是让众臣知道,东隐侯的妹妹藏在北里深宫,恐怕又有一番腥风血雨了。而现在猊貘让她露面,到底什么意思呢?
    连城边想边转身,却不见了猊貘的身影,再一看,他已脱了鞋袜盘腿坐在chuáng榻上,笑嘻嘻的拍了拍身旁的被褥:过来陪我躺会儿!
    连城道:天没黑就粘chuáng,你晚膳用是不用了?
    不用了,阿红那家伙做的太难吃,不吃也罢,我累了,陪我躺着!
    连城走了过去,被猊貘一把拉上了chuáng。
    议事殿外,风佑一身黑金的铠甲,带着森冷的面具,突显一身的肃杀,许是刚刚赶到,身上还沾染着尘土的味道,一些零散的官员和内侍恭敬的立着,都为敢抬头。
    侯爷呢?
    侯爷刚刚说累,先回内廷了。
    我有事找他,现在在哪?
    风佑说着就要往里走,却被内侍拦下:王爷留步,侯爷今日夜宿倚澜,按规矩是不议事的!
    风佑的脚步停了下来,整个身子跟着猛颤了一下,他半转过身看着内侍的眼神有些呆滞。
    我们有要紧事儿,快快带路,哪来这么多规矩?一旁的貘láng按奈不住,口气横了起来,一把拉住矮小的内侍使劲儿摇晃。风佑手一抬,阻止了他的动作,看着心神未定的内侍,黯然地问道:侯爷常去离妃那儿吗?
    也不算常去,倒是比其他妃嫔勤些,但每次去都关照过了,从不接见臣子,今日要是去东宫倒还好些,这倚澜奴才实在不敢自作主张,所以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风佑沉默了半晌,转身往回走,留下貘láng还心有不甘的瞪着内侍。
    貘láng!走了!
    风佑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顺着涌动的北风消散在巍巍的宫城中
    年夜守岁再痛相思
    你的手好凉!
    猊貘咕哝着,将连城圈进怀里,面颊靠着连城的背,从后面将手伸到连城的胸前,用大掌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指。
    又背对着我!
    他不满的抗议,带着似真似假的哀怨,连城刻意忽略,小声问道:最近烦什么?
    嗯,迁都!
    连城哦了一声,没有再问,猊貘倒来劲起来,半撑起身子看她,你不问迁那儿?
    连城笑了笑道:还能迁哪儿?自是往西迁,一来西边本就是打来的江山,人心不稳,二来由西作为据点,往东往南都易征战,少了雪山的屏障!
    猊貘赞许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是赞成迁了?
    连城摇了摇头道:不说赞成,迁都有利有弊,以上说的都有它的两面xing,都城在西确能稳固民心,但西泽人未必就能安抚,或有起义复辟的念头,而少了雪山的屏障,都城更易攻克,这也是弊,到时候若内外夹击,北里恒亡!
    猊貘的眉头皱了起来,连城翻过身子看他,按住他的手,却听他说:你说的和他们一样!
    连城明白他说的是国舅和风佑,这两派一定是相对的,只是猊貘不好选择。你猜谁主张迁?
    连城想也没想便应道:自然是鬼王!
    你怎么猜的?猊貘两眼放光像是好奇的孩子。
    鬼王行事一向激进,敢于冒险,这招险棋若不由他来出倒是奇怪了!
    那你说迁是不迁?
    这个还由侯爷定夺!
    猊貘长叹了一口瘫软了下来,紧接着伸手抱住连城,将头埋进她的发丝里,低吼一声: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