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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张端正的黑白照片,准确来说,是一张遗照。
——她父亲高建忠的遗照。
咚,咚,咚。
高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每一根血管都在颤抖,嘴里甚至开始泛起干涩的血腥味。
她拿起那张相框,根本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怎么可能,我的父亲明明在出海……”
额间有冷汗涌出,她说不下去了。
“你的父亲在十年前已经自杀去世了。”陈冬忆开口,抹去了她额头上的汗,“是我们一起发现的遗体。”
高筱好像又进入了幻境。
“死亡证明在这里签字。”有人在说。
“我不签,我爸爸没有死!”少女喊道。
“我能理解你悲伤的心情。但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太长,天气炎热,遗体已经开始腐败了,必须及时火化。”
笔再次坚定的递了过来,周围全是窃窃私语和窥探的目光,不签也不行了。
这不是幻境,也不是梦。
此时此刻高筱哪怕再混乱,也逐渐意识到一件事——她是真的在父亲的死亡证明上签过字。
可她的父亲明明在公海上啊。
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呢?
“你又在骗人。”高筱慌乱的环顾四周,想抓住海中的浮木,“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
“我从来没有骗你。”陈冬忆顿了顿,说出了残忍的事实,“是你自己一直在骗你自己。”
短暂的语塞后,高筱还想反驳。
但男人没有给她机会。
他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缓缓开口:“你听说过虚构症吗?”
高筱愣了,突然觉得这个词似曾相识。
“用随意构想出的内容来扭曲真实的记忆,填补记忆中不想要面对的部分。”陈冬忆停了停,一字一句的解释道,“这样就能一直活在真实的假象中。”
这是在说她吗?
高筱起初心里是不信的,但看到对方诚挚的眼神时,她开始思考、开始犹豫。
——记忆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在街上随便抓住一个人,问她前天穿过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她也许随口就能答得出来。
但如果再往前推十天呢?或者反复和她确认衣服真的是红色、难道不是橘色么?
她很有可能会改口——因为质疑与引导声盖过了模糊的记忆,让人陷入迟疑。
再比如从小就听过的《爱我中华》,歌词明明是“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支花”,又有多少人坚定不移的记成“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了呢?
一切都可能是假的,是建筑在摇摇欲坠散沙上面的沙盘。
而生活除了此刻,又全部是由靠不住的记忆组成的。
狭小的公寓因为陈冬忆的讲述,安静到几乎让人窒息。
高筱的喉咙很紧。
并不是因为口渴,而是有人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攥着她的脖颈拼命摇晃:“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声音凄厉,如泣如诉。
高筱想起来了。
——就像今天洪叔说的那样,生病的人脾气不好是有原由的,家人理应包容。
哪怕父亲曾经在大排档里当众砸了无数酒瓶子、暴躁的痛骂她、让她滚,她也不应该置气。
她的父亲明明是天底下态度最和蔼的好人,是疾病击垮了他。
如果当时没有离家出走,或者哪怕早一点回到家,也许她就能赶在父亲上吊之前阻止他。
他就不会死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而现在因为这些被片段式追回的记忆——
那个高筱努力维持了十年的沙盘,彻底碎掉了。
37. 沙盘(2) “以前的药瓶还没扔。”……
高筱坐在沙发上, 手死死抵住额头。碎裂的沙子哗啦啦流过脚背,把此时的客厅变成了一片让人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