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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锁上厨房和客厅之间的那扇推拉门,再关紧玻璃窗,她十分平静镇定地打开了煤气开关。煤气兹兹急涌而出,她深呼吸着,一下又一下地吸进浓烈的煤气,意识渐渐晕眩,视线渐渐迷离。最后一眼,已经软瘫在地板上的她,看见的是窗外高悬的半轮月亮。
月光如白银,从窗口跃进来,照得一室清清亮亮。但她的世界正在一寸寸黑暗下去,黑暗下去,她情愿从此陷入永远的黑暗……
朱璧打开煤气自杀时,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苏醒了。
好在她父母十分了解女儿的绝望心态,而心理医生也反复告诫过他们,年轻少女多半都会在遭遇性侵害后变得悲观绝望,很容易丧失对生活的希望,要警惕她极有可能产生的轻生心理。所以常秋芳和朱向荣那阵子每晚都会轮流守夜,一再悄悄去女儿房间查看她,以防止她万一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这天半夜,当朱向荣再一次因为不放心去了女儿房间查看时,空无一人的房间让他意识到情况不妙,马上四处寻找,很快就发现了在厨房开煤气自杀的女儿。大惊失色地,他用力砸开门把女儿抱出来送往医院急救。医生说幸好发现及时,再晚送来一会儿病人就要失救了。
朱璧在医院昏迷了一整天,再睁开眼睛后她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甚至躺在床上动都不动一下。父亲母亲和奶奶都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开解她,安慰她,她却连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整个人像个木头人似的呆滞着。
最后她妈妈在她面前哭着说:“囡囡啊,你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如果你一定要死,就带上妈妈一起去死吧。反正你要是不在了,妈妈也活不下去,你就是妈妈的命啊。”
看着这些日子白发猝增的母亲,听着她眼泪汪汪地哭诉,朱璧干涸许久的眼眶蓦地就湿透了,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她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
再次出院时,已经是十二月底了,常秋芳打算带女儿去杭州住一段时间,换换环境散散心。征求朱璧的意见时,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正好我也不想回家,我不想看见那个全世界我最不想看见的人。”
常秋芳知道女儿指的是谁,难过又无奈地叹口气说:“囡囡,我知道你恨你爸爸。这件事我也很恨他,但再怎么恨他,他到底也还是你爸爸。”
朱璧神色漠然地缓缓摇头说:“不,我已经没有爸爸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认他这个爸爸。他毁了我的一生,他不配再做我爸爸。”
她们母女抵达杭州的第三天晚上,常秋芳忽然接到电话通知,大惊失色地得知朱向荣刚刚被纪委双规了。
星夜兼程地,常秋芳又带着女儿赶回上海。一路上她焚心似火,为丈夫深深地担忧着。朱璧却脸色冷漠,一丝一毫关心的表情都没有。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对她而言简直就像是发生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的事一样,都牵动不了她的哪怕一根神经线。
接下来,常秋芳想方设法托人找关系想保朱向荣的过程中,朱璧的冷漠表情一直不变。她只是安静地在家里照顾因为儿子出事而急得病倒的奶奶,对于父亲即将面临的灾祸,她连一句关心的话都吝于说。
朱向荣利用职权收取贿赂的事,很快一桩桩一笔笔被查得清清楚楚。除了大量收取金钱贿赂外,他还一再笑纳美色方面的性贿赂,是出了名的财色兼收。案子被移交检察院立案后,律师对常秋芳详细地做了一番案情分析,给出的忠告是尽可能把因贿赂所得的不义之财尽可能吐出来,这样才能争取保命。
常秋芳和婆婆商量后,两个女人决定尽可能筹钱为朱向荣赎命。他平时得来的不义之财交过一部分给老婆老妈保管,但还有很多被他肆意挥霍掉了。现在要补上这个窟窿,她们手里的钱不够,也没处问人去借。
如今的她们今非昔比,不再是人人捧着的领导夫人和老夫人。欧阳奕的爸爸原本一直是随传随到的听话下属,朱向荣一出事,再打他的电话怎么都不肯接了。换个陌生号码打过去,一听到常秋芳的声音就马上挂断。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就是这么□□裸的现实,锦上再添花的事,人人都抢着做。雪中要送炭,肯施以援手的人几乎没有。没有别的办法可想的情况下,常秋芳只能卖房子卖首饰以及一切可以变卖的东西,她无论如何要保住丈夫这条命。
朱璧冷眼旁观妈妈和奶奶的努力,一脸的不以为然。有一晚和妈妈独处时,她还忍不住说:“妈,为什么您还要这么努力地想办法救他,他在外面玩了那么多女人,对您有过那么多次的背叛与不忠,您居然还要救他?为什么您可以这么容忍他?”
沉默半晌,常秋芳从书柜里找出一本相册,翻给一张她和丈夫年轻时候的合影照片给女儿看,声音缓缓地说:“当年就是在这个水坝,我不小心失足落水,是你爸爸跳下来救了我,要不然我就被淹死了。那时我十九岁,他二十三岁,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很快就顺理成章地相爱了。”
年近四十的常秋芳,说起少女时代的往事时,目光悠远,仿佛透过薄薄一张照片望见了过往的青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