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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童乖乖颔首。
温肇丰倏地问她,“你觉得小赵怎么样?”
“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扯谎,“特别好,平时工作也尤其关照我。”
殊不知老爷子顷刻拆台,手指头点点她,更像是纵容地笑,“撒谎,你有一张实在不适合诓人的脸。”
温童正是尴尬,又听得他支吾,“小赵这个人,这个人……”半晌没后话。
一根烟收梢,窗外雨势加急,温肇丰昏花的视线在她五官逡巡一番,说:“是像,像我们温家人。”
“是吗?我阿公总说我和妈妈一模子拓的。”
“你别信他呀,信我。我从来不骗人的。”
温童给他老小孩脾气逗笑,点头随和,“好的信您。”
“这雨一下齐全,屋里就不泛潮了……”温肇丰望望窗外,良久再问她,“孩子我们说句自家话,你认为自己挑得起你爸托付的担子吗?
你清楚你被找回来,是要做什么的吗?”
终究温童在此问上抛锚了。
温肇丰末了给她宽限时间,不慌眼巴前答复,回去想想再告诉他。
*
宴罢尽欢且散,温沪远有要事先领林淮回去了,温童只能委屈自己,上赵聿生的贼车。
他们这顿吃的是中午饭。
临去前温童听厨子说,晚上还有一趟,但是招待老大家一对父子的。
她不由想到老爷子难参破的一句提醒,“给人铺路给自己铺路都是铺,关键看你这个人,日后想怎么个活法。”
赵聿生吃了不少酒,她上车的时候,这人阖眼靠在后座,且是中央。
她想着要么关门移步去副驾,他又忽而睁眼,乜她一记,再无声挪去最左边。
温童硬着头皮坐上去,关门的瞬间左手摸到样东西……,他领带。
即刻她丢热炭似的扔掉。
前半程车厢里仅雨声无人声的静。
兴许是代驾开的话匣子,说了句老天落雨都不喘气,随即赵聿生突然开腔,“你不觉得一个岁小犊子,指向性地排斥你,过于早熟吗?”
温童良久才反应话是同她说的,偏头去看,问话人就单臂杵在窗沿,微微右斜的懒散目光,朝她。
“还是说你这人本就不招小孩待见?”
她没好气,“童言无忌罢了。”
“嗯,可能吧。”
二人对话戛止,赵聿生低头看起手机,暴雨天近乎零光照,昏暗里光亮就舔着他五官。
温童抓过的蚊子包肿了,她伸进手袋找那只没吃的红鸡蛋,想叩开壳拿来敷,一面一时脑热地问某人,“赵总,公司在员工不出错的情况下,会让她顺利转正吧?”
“也得看考核业绩的,我们小作坊一个,只能按坑种萝卜,没法靠人情分把坑卖给萝卜。”
“你又在内涵我。”
“温小姐真擅长看扁自己。”挖苦她的人即刻就笑。
温童恨得要回嘴什么,谁知鸡蛋成精自个滚下来了,她说时迟那时快地弯腰去够。
而车身将好一记陡刹,惯性把她重重拍向前座靠背。
温童难为情地臊红脸,没去管后脑勺疼与否,赵聿生扽她回座了,也把红鸡蛋归还她手里。
然后她余光瞄见他救她的那只手,五指曲在一处搓了搓。
☆、
小左赁的是北外滩的二级旧里。清早能看见巷道中拎痰盂的人,晚上翻个身不提防,就会闹醒木板隔断另一头的邻家小孩。
是处有个十分不中听的蔑称,上海话叫“下只角”。
签合同那天,房东瞧着她身份证来了这么一句,“左爱男,这什么活见鬼的名字呀?”
是,活见鬼,她一家子都是讨债鬼。
她叫房东尽量别呼自己大名,既然这枚黥面无论如何也剜不掉,那就拿补丁捂着。捂一天算一天。
房子穷酸倒有一味好。从仰躺在床的角度,小左可以眺见陆家嘴和东方明珠,隔着晒台那一竿大杂烩的文胸内衣,隔着浩浩汤汤的金三角晨雾,
隔着银行户头旱的旱死的位数鸿沟。
出梅这日恰逢调休,她盘腿在床头,用计算器捺下月除掉开支能攒多少净收,满打满算保守估计,大约四百上下。好在她指缝很紧,不是漏财者,怕只怕有人硬要从里头抠。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的左母就来电了,“有五万没?今晚之前打给我。”
“疯了嘛?我上哪给你弄五万,变戏法去啊!”第一次小左不由分说撂了电话。
左母再催命般打来,狠三狠四地警告她:别跟我扯什么车轱辘话,给或不给头一点的事。老头昨晚和人喝酒走夜路,田埂里摔跟头了,脑溢血晓得伐?!
连夜送医院就不得醒了,医院张口讨十万,我问你对半要已经够想着你了。
夜里想想老头花在你身上的钱,不心虚不怕鬼喊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