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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相比也就算了,如今竟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出口言辞竟这般粗鄙,隆昌侯究竟是怎么教导女儿的?言行举止全避开了大家风范,也是不易。
沈黛却并未放在心上,冷笑着反问:“向姑娘要脸?那为何这般倾慕王爷,还把赌注押给了二殿下?”
向榆顿时哑巴了。
手上的团扇定住,目光却飘忽了起来,“我……我那是、那是……”
众人眼神变得微妙,她脸上渐渐泛红,结结巴巴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心虚地将自己的荷包偷偷抽回来。但也仅是抽回来,扒拉着袖子藏好,什么也没做。
沈黛眼里的寒意变浓。
就算向榆不说,她也知是为什么。
既然戚展白不可能参加比试,那为何不赠苏元良一份人情?毕竟人家是未来的太子,不好得罪。纵使她亲眼瞧见、亲耳听见,苏元良是如何纵容旁人讥讽戚展白的,她也只做不知。
倾慕和现实之间,向榆终究选择了妥协。
连这个所谓的倾慕之人都是这般,更何况旁人?
沈黛慢慢环视一圈演武场。
有人讥笑,有人装傻,有人默不作声,就是没人为戚展白辩驳。
最后,她视线定在阴影处,那默默斟茶自饮的身影,仿佛瞧见了前世的自己,在皇城的盛大烟火下,独自蜷缩在角落。
原来,他鲜花着锦下藏着的,其实是刻骨铭心的寂寥。
是啊,他是功高盖世的湘东王,是庇佑大邺山河无恙的战神。谁人提起他,不打心底里敬畏?
可,他们真的敬畏戚展白吗?
不!从来都不是。
他们敬的、畏的,一直都是湘东王,也只是湘东王这个名头。对于戚展白,他们只有不屑,甚至还啐老天瞎了眼,竟让一个生而有残的人骑到他们头上!
至于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比常人还要多的心血?
不重要,他只是运道好。
世人都说戚展白冷漠无情,可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又何尝不是世人的冷漠无情?
不是他刻意推开旁人,自愿做一个孤家寡人,而是他从来都只能做一个孤家寡人。为何不肯相信别人?因为相信一个人的代价,于他而言实在太大!
她受了委屈,尚且有母亲安慰,有父兄庇佑,还有姑母为她撑腰。可戚展白什么也没有,自幼双亲离世,身边又无手足兄弟,仅有一位祖母,还不在京中。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无尽的耻笑和漠视中,摸爬滚打着走过来。摔倒了,再疼,也把眼泪咽回肚子里。
可即便如此,他也照旧走出了自己的路。
旁人讥讽他,鄙夷他,他就偏靠着一腔孤勇,站到了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把脖子都仰断,都再也望不见他的项背。
他便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
胸中似有什么在激荡,沈黛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到石桌前,抽了根空白的签子,自己提笔写上“戚展白”三字。解下腰间的荷包押上,还觉不够,又一股脑儿把头上的钗环全都卸下来,堆在上头。
不去看旁人诧异的目光,用平生最大的声音,铿锵道:“显国公府沈黛,押湘东王戚展白,拔得头筹!”
话音落地时,她手都在抖。
场内场外顷刻间鸦雀无声,大家俱都瞠目结舌。向榆嘴巴圆得能直接吞下一个鸡蛋,苏元良才射完第一箭,更是恼怒地皱起了眉。
很快,周围便起了私语声,尤其是那群二皇子/党,穿梭往来的眼神俱都含着异样。相阳平更是双臂抱着胸,大剌剌直言:“沈姑娘可是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的未婚妻?”
沈黛冷哼一声偏开头,懒怠搭理。
她很清楚自己这样做会招来什么后果,以后的名声怕是不能要了。可那又怎样?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一点也不后悔,这是她重生以来,做过的最畅快的一件事。
戚展白不肯相信她又如何?她就是要告诉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哪怕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沈黛心头一拧,旋即又释然地笑了下。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小时候识字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旁人都能流畅地背诵《论语》了,她还在磕磕巴巴地念《三字经》。做事稍受点委屈,更是直接放弃,从不犹豫。
今日这么被戚展白拒绝,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她最有耐心的一回。
但这耐心,也终有极限。
既然他无意,那便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沈黛仰头吸了吸鼻子,酸意从眼眶流回心里,努力不去看旁边,自顾自昂首挺胸转身离开。
却也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咻”,炸响人群中一串惊呼。沈黛眼睫一霎,似有感应般,屏息迫不及待地回头。
天上的云翳悉数散尽,浓烈的阳光在演武场肆意泼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