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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但何处不是水啊,没办法,强行逼自己克服了不少。外祖当年因为日夜照料我也留下了病根,身子并不大硬朗,却经常在江南湿冷的阴雨天里带着我去看小桥流水,看得久了,后来竟还慢慢喜欢上了江南的烟雨天。”
“再到后来走水路入京,进京之后又天天被我哥耳提面命地逼着改,也算差不多好全了吧。但很奇怪,总还是偶尔会想起当时摸到的鱼鳞,好像还能体会到当时那种黏腻恶心的触感似的,便还是不敢碰鱼。”
毕竟被倭寇所劫这种事对女儿家的声誉不大好,当年倭寇又凶名在外,哪怕没发生什么,传着传着也便有了什么了。父亲当年没有声张,后来则更不会拿出来说,这桩陈年旧事除了家里人,便再没有人知道。就连外祖家里,舅舅们也都以为她只是单纯受了寒身子又不好无法入蜀这才留了下来,只有外祖一人清楚来龙去脉。
这许多年过后,她今日却这么平静地说起。
方才在马车上还莫名其妙地因为尾骨疼和他的嘲笑这种小事便落了泪的她,眼下却全无泪意。
她没再说话,只是仰头看了一眼当空皓月。
他却忽然想起一事。
他之前只知她怕打雷,但也就是寻常小姑娘怕雷鸣电闪一样而已,也不是真会怕到怎么样,其余大部分时候则狗胆包天,但当日他第一次带她去阳河上见楚去尘时,她却一见栈桥破败,连脚都不大敢迈,他当时还觉得这呆子矫揉造作,如今想来倒算明白了几分,也算是明白了当日楚去尘为何放着城中那么多酒楼不选而偏要选护城河上的画舫。
他当日还觉得这茶痴和他妹子一样神神叨叨,如今才恍然觉出几分背后的苦心来。
纵然你嫁了人,哥还是会像当年一样护着你。
依然会帮你面对你的恐惧。
那日,楚去尘在醒酒之后,在他跟前弯下了清高翰林们自视甚高的腰杆,放低姿态恳请他务必好生照拂他这唯一的嫡亲妹子。他当时许下了承诺,但方才回来的路上,他还自顾自地想着把人晒成鱼干,忽觉自个儿不是个东西,在心里骂了自个儿两句难听话。
她却转头冲他笑开,轻声道:“所以我当初遇到你,虽然你真的是臭名远扬吧,我爹娘也很讨厌你,我娘更是天天一边说着必须要好好侍奉夫君啊一边念叨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要怎么对付那个混账世子爷……”
孟璟脸一点点地黑下去。
她却不觉,径自欢快道:“但我其实还是挺开心的,让我不用进宫不说……”
当日云台之上,他还瞧不起这呆子,觉着这点年纪的小姑娘便只想着爬龙床,对她态度也差到不行。虽然后来相处之下,他觉出当日可能是个误会,多半是出于皇帝之意不得不从,但毕竟他那时并没有把她当回事,早将此事忘到了脑后。
今日经她这一提起,竟还听出了几分阴差阳错之意来,他的横插一脚,反倒无心插柳帮过她一把。
“吉安千户所的将士救过我和我哥的命。”
她继续道:“世袭军户里,南戚北孟最负盛名。南让我多看了这么多年的月亮,北这个么……也曾是以血肉之躯阻挡过鞑靼铁蹄的铮铮铁骨啊。”
“战乱之中,人如草芥,后来听我哥说,当时和我们一起的那些人,没我俩那么幸运,千户所的官兵找过去时,已一个都不剩了。”
她低低叹息了声:“鞑靼的作风,可半点不比当年的倭寇好啊。”
所以,她才会在进门的第一日,便肯设身处地地为他想一想,而后有些逾矩地劝敛秋,说他也未必容易,务必多体谅些,在他和婆母之间多斡旋些,好让母子不至于一步步地生分下去。
他看向她,她又浅浅笑出梨涡。
他见着她这笑容,心底一股涩味缓缓爬起。
刚刚受过这般惊吓的小女孩,尚不知还有没有命能在这世间再走一遭,便被迫远离了最亲的家人。
等清醒之后,便已是孤零零地被寄养在旁人家里的客人了。
从此生恩远,养恩离。
哪怕数年后重回父母膝下,与当年舍命带她离开魔窟的兄长重逢,表面上一切似乎也并无不同。
但其间种种,却已大抵完全不再一样了。
更何况,人多健忘,她的爹娘都未必还能记起数年前这颗未能激起大波澜的小石子。
但亲历过的人,怕是此生都再难以忘怀。
过早地明白复杂的人情间事以至于通透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地步,即便捉弄人也要及时行乐的态度,话里话外对外祖的依恋不舍,以及偶尔提起兄长时那份嫌弃背后的珍重……许许多多细微处的东西,当时只觉是寻常。
如今,却好像突然都有了解释。
凡此种种,皆有因果。
但她却还能整日笑着,每日乐呵呵地同人拌嘴打闹逗趣,惹得旁人气急跳脚,自个儿则乐不可支。
哪怕对连他自己都快放弃了的伤,她也还会一次次地笑着告诉他,都会好的。
他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