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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不多,零零散散几样,桌上还放着没有写完的书法纸。
也因为东西不多,空间不大,蛇妖一眼就见到了两人,坐在蒲团上,一人倾诉,一人倾听。
和尚说,他辜负了住持对他的期望,他对另一人动了凡心。
和尚说,心里知道是妖物,却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勾引,只知道自己陷了进去。
和尚说,他知道自己陷了进去,不可置疑,他爱上了一条蛇妖,他爱上一个妖精。
和尚说,可是他不应该。
“动心是错,人与妖相恋更是错上加错,我应当改掉,”了尘面对着住持的时候,似乎真得无比清醒。住持自然是把了尘当做孩子来关照,可是有些时候,他的确不清楚在了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孩子命格独特,难以常理来论。
当然,他也不关心在了尘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对蛇妖一事颇为感兴趣:“你既知他是妖,身上妖性难改,也要多提携他。”
“弟子明白。”
这一切似乎与自己经历的没有什么区别,蛇妖在一旁看着,默默想着。对他来说,这件事就是一切的转折,他第一次知道,人这种生物,就算爱着,也可以强行要自己不去爱。
他是真得不懂,凭什么人与妖,就要有区别。他潜心修炼百年,要说顾虑,人的生命只能在他命中占据那么一点儿,要担心也该是他来担心才对。
可是如今再来看一遍,将心思抽出来,却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算了,他脑子不好使,一会儿去问问治鸟好了。
治鸟是人,他们人类的事情,那人一定明白。随即转身离去,并不愿意多留。
澹程给治鸟安置了房间,本来想要多同他聊一会儿,不过被婉拒了:“刚刚跟兔子打架,被它撞得头晕,我想先睡一会儿。”
“那你睡,我晚饭时候来叫你。”澹程牵着治鸟的双手,拖着他又在房间里走上一圈,行走逐渐能够平稳后,便将时间留给他一个人。
确认身边没有人了,治鸟目光瞥向窗外:“看完了?”
“嗯。”蛇妖从窗外爬进来,看着在自己眼前的治鸟,心里的怨恨全都冒了出来,“你能抱抱我吗?”他迫切地想要谁的安慰。
治鸟毫不意外,对他敞开了怀抱。
对他来说,真正困难的事情,不是让了尘说“爱”,而是让蛇妖愿意直面这一切。炼情,这个词,治鸟可太熟悉了。
既然蛇妖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和尚炼情安排好的,那么与之相对,对蛇妖而言,了尘也可以是他的炼情之人。只不过上一次,胜出者不是蛇妖,仍旧把一颗心挂在另一人身上罢了。
“其实你要的,从来都不是想证明和尚能够爱上妖精,你是想要他认可人妖之间亦可结缔情缘,你想要他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而不是继续压抑。”治鸟就这蛇妖的尾巴,慢慢诉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当蛇当得有点久,突然没有蛇尾巴抱,治鸟还有点不习惯。既然自己的暂时不能摸,那就先借别人的摸一摸好了。
“我想,是的。”蛇妖想了想,表示同意。今日的话,他早就听过一遍,如果是原本的条件,那么根本不需要治鸟来证明。
“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爱你,却依旧选择泯灭自己对你的感情呢?”
蛇妖抬起脸,面上全是茫然,这也是他一直看不懂的事情。
“那我换个问题,如今我在你的壳子里,同样的话你听了两遍,你觉得那个和尚,究竟是爱你,还是爱我?”
蛇妖摇摇头,他一直避免去思考这类问题,那会让他头痛:“虽然不太高兴,但我觉得这一次,他爱上的是你。”虽然是顶着自己的壳子。
“不,你错了。”治鸟笑起来,伸手挑起蛇妖的下巴,蛇妖感觉很奇怪,他在凝视自己的身躯,“那个和尚,嘴上说的是爱,其实本质,不过是自私罢了。”
他爱蛇妖,是爱有他陪伴从来不放手,他爱治鸟,是爱他眉眼缱绻却只看他一人:“但是却不允许自己的心为之跳动,不许感官随之沉沦。”他怕,因他自我束缚,“实际上,只要你离开,他就会立刻发疯。”
听到这里,蛇妖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他想起来自己想要向和尚证明“人妖可以相爱”的那段日子,他跑去山下,许多人爱他好颜色,于是他便投身其中。然而还没有过多久,就发生了许多意外的事情,那些缠着他的人,一个一个接连出事故。
随后又是自己,突然在宴席上喝到雄黄酒,痛苦不堪,不得已露出原型。
“那个和尚,心思最多了。”就像他不平常的命格,在见到蛇妖之后,在察觉自己动心之后,就明白了蛇妖是他在人世间的一大法难,故而不声不响,平静地去佛前诉说,“所以在他成功渡过之前,绝对不会对你放手。他是故意在拿你炼情,因你对他痴情。至于最后杀你,那是他为自己注定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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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摩呼罗迦(十二)
治鸟不喜欢这样的人,他生在炼情场中, 见多了在温柔乡中讨欢喜的, 恰巧和尚这一类, 是他最讨厌。好心陪他演戏,付出的都是满满的诚心, 对方却只在乎自己,并不在乎他们在其中的付出。
更可恶的,花魁陪他理解情爱中的诸多分寸, 虽说都是客人们付出过一定代价求取的, 可这种陪伴正是客人心中所求。最终换来的,却不是真诚的感激, 而是背后的诋毁与谩骂, 尤其是和尚这种人,是自己学不会花魁教导的分寸,自己心摇意动,沦为俗人,却反过来加以攻讦。
当然, 这些规矩, 放在楼中, 仅仅只是得一句啐骂罢了。可若是将同样的手段,用到并非楼中游郎游女的良家身上,便是骗情骗色,可恶至极。
蛇妖抱住治鸟,不敢撒手。他想起来许多之前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细节, 第一次对人类生出了些许恐惧——他从未在其他任何一处见过这般漠然的生物,而这样的存在,却被冠以“僧”名:“我不想爱他了,我也不想要证明了。可是我不想,又不甘心。”
这让他难以接受。
“啊,对了,差点儿忘了说。”蛇妖如今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却依赖治鸟的决策,听着听着,忽然想起来今日在大住持的寝室中,光明正大偷听来的事情,“我总觉得这种说法很奇怪。一开始并未多想,可你今日对我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