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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翘指甲向上家喊:“秦家太太,你放炮了!”
男人笑得肩膀直抖,梁舒的胳膊也随他抖动,末了见男人.大手夹烟,覆梁舒手背摩.挲几番:“去吧。”
梁舒从袅绕烟雾里脱出,发梢似还残有余烟,如同香案蹦下的女妖精:“去哪儿?”
*
两人未走远,沿江岸徘徊。奉化江算不得宽阔,从汉白玉栏杆探身,能望清对岸千灯火,连人群提的几盏灯笼都能数清。
梁舒双手搭栏杆上:“你不远千里来,却又选了这么个短聊的地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赵有年说:“我只有一件事想做,一直找不到你,所以没能亲自交你手上。”
他从怀中摸出一团军绿色软物什,不看梁舒,只望对岸,眼底映的是热闹色彩,瞳孔却晦暗始终。
梁舒伸手,探到微毫触感,缩手抬头,挤出转瞬即逝的笑:“这是什么?”
赵有年转头,梁舒笑容已淡下。
她知道是什么,她在明知故问。
赵有年保持姿势不动,轻声解释:“六年前,几个当兵的去医院找我,说你们家已经走空了,与你相熟的只剩我,便交给我了。”
江水失声,岸底一片深蓝,仅剩粼粼波光提醒人不是深渊。
梁舒动作迟缓,一点点铺平这团军绿,硬的是帽沿,软的是帽盖,掌心有凉意硌人,原来是青天白日徽。
──“放心吧,你要是嫁给我,肯定不需要去抢纸钱。”
──“对不起,但是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以头顶的青天白日徽起誓!”
梁舒轻轻掠过,小声说:“我忘了,他娶我是为了有人给他烧纸钱的,但我忘了。”
她翻过帽子,帽顶内部缝了小口袋,鼓囊囊的。梁舒伸两指探进去,捞出两样东西:黑锈色是平安锁坠子,枯黄色是叠了又叠的纸条。
──“我在帽子里缝个荷包,遗书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好好保存。”
梁舒笑了:“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他是写了什么煽情的话感动了你,让你过了六年还念念不忘,想撮合我去地底下团聚?”
她笑容渐冷,只手碾纸条:“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死得骨头都不见的,留了什么废话给我…”
纸条展开,梁舒却怔了。
没有字,只是一副小人画,笔触青涩,勉强认出是个女人。女人穿裙子,长发绑于肩侧垂至胸口,弯弯的眼弯弯的嘴,笑容与画风一般滑稽。
轮廓描了许多遍,描得很深,有几处已穿透纸背,还有几处笔墨晕开,分不清是泪是水。
一处无相思,处处尽相思。
梁舒不小心滑落一滴泪,慌忙擦去,手畔沾染了口红。
她卷好一切放入手包,又掏来镜子和口红,顶开镜盖旋出口红,细细给自己补妆:“谢谢你保存了这么久,你可以走了。”
赵有年难以置信地看她恢复常态,仿佛那滴眼泪只是须臾裂口,她很快便修复,此时不是梁舒,是云舒。
但赵有年已经失去了劝说兴致,只道:“你若想通,随时回长沙来。梁医生,你该回来了。”
他合拢衣缝转身离开。
梁舒仍端镜子补口红,磨平的尖端停驻于唇峰。身后灯火灼目,她背对亮色,五官虚糊成影,只剩口红鲜艳,在她恍神时溜出了唇廓。
梁舒拿手背擦,越擦越深,像嘴角咬出了血,摊手才知她不留神折断了口红。
软滑膏体涂满掌心,她合手指,大滴眼泪被融成了血色。
第23章 吹相思
五八年的时候,全国各地刮起了跃进风,一时间,报纸里的数字几乎要溢出来。钢筋水泥摞得尘土飞扬,炼铁厂灰扑扑的烟溜子熏得麻雀都飞成了乌鸦。
梁舒关窗时接到长沙拨来的电话,赵有年问:“梁舒,你有时间吗?来长沙一趟。”
梁舒翘二郎腿,手指绞弄电话线:“怎么,隔了两年,又翻到什么东西给我?”
那头寂静许久许久,久到梁舒以为线被掐了,正要挂断再拨,赵有年才说:“不是什么,是人。”
梁舒嘴唇抿抿:“…别卖关子,话说一半最讨人嫌。”
“是冯冯,”赵有年说,“冯冯在我们医院住院,但她不肯见我。”
“……她?”距离梁冯失踪已经十数载,梁舒记忆空白一阵,那张追她身后笑笑骂骂的脸,似一幅硝.烟里捞出的工笔画,眉梢眼底尽是灰尘。
梁舒看窗外朦朦雾霾,“她生病了?”
“她不是病了,”赵有年屏气,但呜咽腔调压不住,从嗓子眼泄出,“……她快死了。”
*
梁舒离开宁波前,彭老板坐沙发上点烟。梁舒蹲他面前,双手搭沙发边沿,下巴搁上头歪着望他:“我要离开宁波了。”
打火机咔擦一声,没点燃。
他手指压着打火机盖合拢,在顶端盘桓一阵后,拇指再顶开铁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