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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浔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别……”
时隐听他不说话了,视线对上:“别什么?”
别对我太好了。
沈浔这句话悬在了舌尖,一切都太迟了,那么好一个时隐,你叫他如何不心动?
他就知道,前面是烈火深渊,而他已经纵身跳下去了。
“你这个礼物不够。”他盯住时隐的眼睛,身体前倾凑近,认真道,“可以向你讨一个拥抱吗?”
时隐愣了,他看着沈浔幽暗中映着荧光的眸子,半晌也不动。
一个拥抱?他怎么能……
由不得他多想,沈浔笑了一下,张着双臂,不由分说抱上来,手臂松松地圈住了他,片刻后低声道:“晚安。”
时隐心里一片烟花盛放,他绷着身子没有动,只任由人抱着,迟缓地张口:“……晚安。”
沈浔的手臂松得快,比起拥抱,更像是随手一搂,他挥了挥手,后退着走开,随口道:“拜拜。”
这一夜沈浔梦里满是纷飞的萤火虫,他伸手去捞那热火,一片滚烫。
秋风呜咽着灌进窗户,他陡然惊醒,才想起萤火虫的光是冷的,而热的是那人的胸口。
别添乱了,学霸。
十月末一场接一场的大雨彻底浇熄了夏天的火苗。
上课的时候干瑟的秋风把教室门吹得砸起来了,坐在第一排的同学一齐抖了三抖。
“最近降温了,大家注意保暖。”孙莉按住手边翻飞的卷子提醒道。
窗外的银杏叶飘进来,绿叶镀黄边,沈浔盯着它发呆。今年夏天干旱燥热,来势汹汹,走得也猝不及防,不知不觉沈浔已经来到四中两个多月了。银杏即将铺满地面,他第一次对四中有了期待。
时隐在旁边支着脑袋摆弄手机,袖口处露出一段白色耳机线。
他的领口有点歪,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一段锁骨,玉白肤脂,削得像玉如意一般漂亮,沈浔看得愣了。
时隐瞥他一眼:“干嘛?”
沈浔迅速移开视线:“你……”他灵机一动,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上课听耳机,能不能有点风纪委的样子?”
“……”时隐的视线落回屏幕,“滚你妈的风纪委。”
李铁柱的话是圣旨,这段时间时隐当真跟着沈浔天天在校门口被迫站岗。
冷面校霸每天往校门口一站,袖子捋到臂弯处,挂着一只耳机,一手拿笔一手拿记录表,看见迟到的就眼一眯,唰唰记下名字,再一挥手,把人押去一边做俯卧撑。
负责押“犯人”的自然是沈浔。
刚开始他俩都不乐意,时间久了却还有点乐在其中,现在四中风纪委地位已经今非昔比。
时隐换了一个方向听歌,不看沈浔。他手机震动两下,收到了几条消息。
【儿子,救救你爹!】
【你妈给你留了钱吧?】
【救我,十万火急!】
【忍不忍心看你爹被人宰了扔到大街上?】
时隐眉心蹙起,盯着屏幕,脸上是冷漠的白。
【借了一点小钱,那帮人给我一个星期,我实在凑不出来】
【你见过那帮人,他们真的会杀了你爹的!】
这一句话就是一捆柴,不断地往他心口闷着的火炉里添,烟火越来越旺,以至于他没忍住骂了一声“操”。
【那你就去死吧。】
他回复完,把手机扔进空荡荡的桌肚里,响声惊动了整个班。
前面一片人齐刷刷回过头来看,撞上他酝着怒火的眉目,又僵硬地把头扭回去,吞吞口水,大气不敢出。
“干什么?上课呢!”孙莉把这看作叫板,拧着眉,拿教鞭敲了敲黑板,“玩手机的动静小点。”
时隐沉默着,视线掠过孙莉,没有别的反应。
“你自己还是风纪委呢,要以身作则。”
孙莉话语克制,想给时隐留点面子,可时隐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消息源源不断地进来,扰得大家都心烦。
“出去。”孙莉终于沉下脸来。
话音刚落,时隐抓起手机就往外边去,凳子险些被他起身的动作带翻。
班上嗡嗡议论起来,孙莉不得不敲了敲讲桌:“行了啊。”她教育几句继续上课。
李旭回头看着他哥的背影,问沈浔:“诶,你把他怎么了?”
沈浔耸肩,视线追出去:“真不是我。”
片刻后,教室里又传来一阵手机的响动,孙莉再次停下来,神情不悦:“谁的手机?”
“我。”后排沈浔应了一声,“出去罚站。”然后他也抓起手机,往兜里一揣出去了,留下一班人目瞪口呆。
出去以后没有看到时隐,沈浔绕了一圈,最后在二楼露台找到了他。
露台清净,秋天又没有太阳晒着,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沈浔看到时隐面对花园站着,一手弯曲放在露台上,另一手伸直搭着,手腕颓然下垂。
沈浔习惯性地伸出手,却又在半空中僵直地悬了一瞬。可眼前这小朋友垂头丧气的样子把他心里揉得实在是酸痛,他最终还是捱不住,小心翼翼地摸上时隐的脑袋,笑问:“小朋友,你怎么了?”
时隐动也不动:“烦。”
“谁惹你?”
放在身边的手机又震了震,两人循声望去,齐齐蹙了眉头。
【就问你要三万块,不多吧!】
“这什么啊?”沈浔拧眉说,“诈骗?”
“差不多吧。”时隐苦笑一下,紧接着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养你那么多年,这点回馈都不肯?】
“这是……”这下沈浔张着嘴吧却没话说了。
他是否一直都太粗心,忘了时隐生活中曾出现过的许多小插曲,忘了他也有些脏乱而不愿提及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心里泛着一阵阵钝痛。
“隐仔……”他轻唤一声。
“浔哥,我想抽烟。”时隐五指遮住了手机屏幕,转头看着他说。
沈浔愣怔着,手往口袋里摸了摸,有烟,但他摸到了却又把手抽了出来:“抽烟要是能解决事情我现在抽十包给你看。有什么事我们去解决,不要抽烟,抽烟不好。”
“……管的倒宽。”时隐又转开了脑袋,眼神虚无地看向远处。
露台上一阵秋风瑟瑟,又“沙沙”吹落几片银杏叶。
过了一会,时隐说:“我爹,又乱找人借钱了,就是上次巷子里那一伙,他还不上,人家昨天在他家门口泼了红油漆。”
“我早就警告过他,”他的声音变得恨恨的,手握拳捶了一下露台,“他听不进去,就他妈的活该。”
沈浔蹙眉:“所以说以前那些个破事儿都是他惹的?”
“嗯。”
什么破爹?沈浔在心里暗骂,又问时隐:“那你打算帮他吗?”
时隐嗤笑一声,摇头道:“帮?怎么帮?”
“要我我也不帮,你又不欠他的。”沈浔骂道。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明白,时隐这种外冷内热的脾气,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想了想,叹口气:“不过你要是想帮,三万块,我……”
他欲言又止,尽管他自己存了好多年的压岁钱,借出三万绰绰有余,但他不知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