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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沈浔心里疼。别说两年半,刚尝过那三个月的苦头,两天半他都心疼。
两年半,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足够发生太多的事了。
其实时隐还把他们这场跋涉的时间缩短了,事实上远不止两年半。他们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被允许,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来自未来的大雾一下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沈浔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心脏的位置:“可我不想等。”
“浔哥别这样。”时隐别开脸,“别逗我哭,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能是哭着开场的。”
登机时间临近,沈浔迟迟不动,广播都开始找人了,那声音空空地掠过整个大厅,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乘坐3U501号航班的旅客,您的航班将于三十分钟后起飞”。
“请还没有登机的旅客尽快登机。”
“请乘坐3U501号航班的沈先生……”
楚倩看了看表,一脸沉郁地走过来:“浔浔,该走了。”
好像满世界都在催他分手。
时隐拍拍他的手背:“你去吧!”
“嗯。”沈浔应一声,目光留在时隐身上,柔柔的,像支画笔,一笔一笔细细勾画着时隐的神态,然后一刀一刀刻在自己脑海里。
他那幽黑的瞳仁里酿着一柸浓情,深不见底。
忽然,他把外套一抄,撑在头顶,挡住自己,也遮住时隐。世界黑了,他恶犬一样,执拗地咬住了时隐的嘴唇。对方也不客气地迎上来,相互撕咬索取,来势汹汹,直至唇间漫着咸腥味。
是血,是泪,滚烫地煎着心肺。
楚倩眼睛都看直了,捂着嘴,眼泪扑朔不止,是惊惧也是震撼。
那个吻也不过持续了一两秒,因为再继续就会情绪崩盘。沈浔抹了一下嘴唇,笑了:“我走了!”
时隐也笑:“一路平安。”
沈浔拉下衣服,起身看看他妈。临别之际,他再怎么混账,这会儿心里也是软的,软得发酸。那双眼睛眨巴一下,眼里怨气怒气便全散了。
他站在楚倩跟前,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妈,我走了。”
楚倩痴痴点头,喃喃道:“去吧,去吧……”
他只留下一个孤直的背影,脚步不太快,迷迷茫茫的。他一路走,楚倩一路跟,而时隐站在原地不敢追,只觉得机翼镀着的那一圈亮光好严酷好刺眼,匕首似的。
沈浔很快就混迹到人群里了,等人过了安检,楚倩才突然喊了一声:“小浔!”
那声音有些走样,揪住一只将飞的鸽子。沈浔回头,楚倩说:“你要记得你还有个家!”
一个人在外边要好好的,实在不行,就回家吧……
沈浔在远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潇洒地挥了手。
飞机飞了二十个小时,辗转落地。就此,他单枪匹马闯入另一个世界,如水上浮萍,归期不定。
这两人如胶似漆了几个月,突然一分开,心里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突然间,时隐变得很沉默,埋首书海,像个书虫。
全校学生没一个和他说话,只有李旭,心还不在学习上,天天抱着篮球找时隐:“哥,打球!”
时隐都懒得理他。
李旭就不依不饶,一直催他:“不打球不运动要长胖的,看书要近视要脱发的,你就不怕沈浔回来不要你了?”
时隐抬眼瞥他:“就你话多。”
李旭不乐意了,他本来了解时隐的脾性,不会死缠烂打,但没办法,沈浔说要好好陪着时隐,有什么情况立刻报告。他觉得自己现在是身负重任的间谍,马虎不得。
于是他把球一扔,架起时隐就走:“不打球也行,操场上跑两圈儿,发发汗。”
说的是跑两圈,他挂着耳机,迈起腿来就像放空了一样,狂奔不止。
李旭在后面追,直跑得大汗淋漓,呼吸混乱急促。时隐瞧着那橙色的夕照,一直跑一直追,意大利在西方,他冲着西边跑。
绕了几圈,他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李旭在他后面,上气不接下气:“我操,你他妈疯了,要学夸父?”
时隐挥一把汗:“没事了,快追上了……”
他找地方坐下来,趁李旭去买水,把手机掏出来看看。
早晨沈浔给他发了早安,这会又发个晚上好,他寻思着这会儿意大利肯定不是晚上。顺着这个思路,沈浔早上六点发的早安应该也是那边半夜发过来的。
【晚上好。】
他戳过去一条消息【你昨晚熬夜呢?】
沈浔回复说没有。
【那就别半夜发早安,你自己起来了再给我说。】
时隐有点心疼,这个傻子,跑到国外去了还想营造一点他就在身边的气氛。
沈浔发个傻笑表情包说知道了。他对着时隐,话总是说不完。他一个人在国外,没什么朋友,也懒得社交,每天对着手机却和个话唠似的。
没用多久,时隐就能在脑海里画一张沈浔所在街区的地图,哪里有超市,哪里有药店,哪里有餐馆,甚至酒馆哪天打折他都知道,好像他也住在那里一样。
李旭买完水回来就看见他哥对着屏幕傻笑,他纵了纵鼻子,有点嫌弃:“谈恋爱谈傻了。”
时隐突然抬头看他,那眼神可精明了:“不像你,都没人让你傻一傻。”
李旭气得要当场去世。
这学期期末,时隐迎来了第一次市统测。他的成绩一向很好,这次却发挥很失常。
孙莉沉默着分发成绩单,把他单独叫去办公室。教室里又在议论了,说他的成绩果然是假的,沈浔一走就露馅。
孙莉还是倒了杯水给他,叫他坐下慢慢聊:“你平时作业也挺好的呀,考试怎么回事?”
“不知道。”时隐摇头,他只隐约觉得那一天一进考场就胃痛。
“最近不舒服吗?”
“有点吧。”
孙莉叹一口气:“可是你要加油啊,你自己是有目标的吧?”她避开沈浔不谈,“你要向着那个目标奔去。”
“知道了。”时隐蹙眉,指甲抠着纸杯的杯底。他一刻也没忘记朝那个目标奔去,只是他好像过于想要做出成绩了,以至于考试的时候好紧张,一进考场就胃痛。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考前综合征。
“好好努力吧,”孙莉拍拍他,“只有一年了,不能松懈。”
这些话轻飘飘的,落下来好像有千斤重。那天回去以后,时隐犹豫了好久才给沈浔打了个电话。最近沈浔的课程紧,进了画室就如同进了深山老林,联系不到。他们学艺的讲究灵感和状态,沈浔要准备佛美面试的作品集,时隐也不想打扰他。
可他心里憋得慌。明明每天都好努力了,成绩还越来越差,他都要自闭了。
电话拨出去半天,忙音不断,始终没人接。时隐打了两个就放弃了。
他趴下来盯着乱糟糟的草稿纸,呢喃道:“沈浔,你又不理我……”
临近子夜,沈浔才回了一条消息,问他睡了没。
时隐才打完“没有”两个字,那边看见在输入,就直接打视频过来了。
“崽,你怎么了?”沈浔说,“刚才上课,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