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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浔,你干什么去?”
“最后一场了你疯了?”
“佛美你不上了?!”
沈浔狂奔而出,一去不回头。
*
时隐关了手机,整个人躺在地板上,用手捂着嘴好不哭出声来。
他终于说出来了,拖了那么久,他终于和沈浔断了。
他脑子里飞速地荡过那些他们相爱的场景,他们说要一起努力,他说他们一定会前途无量,他说他要考个好大学,他说他会追上他的……
他说他会永远喜欢他,他们放过烟花,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最后他还是说,“算了”。
他撑不住了,一万里太远了,说一万句我爱你也填不平这点距离。
现实这一巴掌抽得好痛,这一年多,他们所有的苦楚都只有自己扛,为了不让对方担心,还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他好累啊。
他想起那天楚倩来学校找到他,带着一脸怒色:“你把浔浔怎么样了!他不是这样子的,是不是你教坏他了!”
她的指尖染着点淡红色,明晃晃地抓着他的领口,像把索命的刀子。老李和孙莉在一旁拉都拉不开。
“他从小都听话……他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楚倩那双眼睛里带着死气,在大庭广众之下猛推时隐,“是你勾他的对不对!你说话啊!”
时隐摔在地上,面子碎了,心也碎了,他说:“阿姨,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他人,你给我找回来!”
楚倩的巴掌来得像一阵沙漠里的急风,飞沙走石一下划伤了时隐的脸颊。
他只能说“对不起”,但他也不知道他错在哪。
楚倩崩溃大哭,动静传了整个学校。时隐在那乌泱泱的人头中,只垂着头,不断重复“对不起”。
他也是个骄傲的人,但他现在红肿着脸,脖子上压了万钧之力,在人群中抬不起头来。
楚倩哭了好久,最后撂下一句,有气无力的:“你喜欢他是不是?你想清楚了,他那么优秀,你舍得看他这样毁了吗?”
“你们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看看别人怎么说你的,你跟他在一起只会害他!”
“阿姨求求你了,你别害他了好不好……”
……
一句一句像针一样扎他。
他是喜欢沈浔啊,他就想努努力,和他一起走……
结果还是奢望了。
收回思绪,时隐盯着小阁楼里黏着灰的天花板,扯出一个苦笑:“自不量力……”
他用了一两年终于搞清楚了,他们原来真的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追不上沈浔。
沈浔走得好远,他已经连脚印都看不到了。他只知道他的浔哥好忙啊,浔哥学的东西他都不懂,甚至说的话他也理解不来,这谈的是哪门子恋爱啊。
他拖累他好多年,要不是他,沈浔也不至于被流放去意大利,不至于闹得家庭不睦,不至于和他一起承受骂名……
他本来该有更好的前途,就因为他,一个人被扔在意大利,一个贵公子一边上学一边打工。
沈浔自己的生活费都不够了,还顾着给他攒机票钱、攒补习钱。
他不说,但时隐看得出来,人都瘦了,偶尔视频一下,沈浔都遮着黑眼圈和胡茬不让他看。说什么没开美颜不好意思,明明就是熬了好几个通宵又不想露馅。
他们的爱是消耗的,正好应了沈浔送他的那只荆棘鸟,彼此把最长的荆棘刺入胸膛,耗得心血都流干了,只可惜也没养出一支玫瑰。
时隐发起了高烧,一个人躺在漆黑的小房间里,咬着牙,抱着已经关了的手机,好半天从哭腔里挤出几个字。
依稀辨认一下,说的是——“浔哥,浔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但是我撑不下去了。”
“对不起。”
蝉鸣
沈浔什么行李都没收,直接打车去了机场。他脑子里全乱了,又痛又急。
说什么分手,他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说分手?
他忙得焦头烂额的,披着盔甲冲锋陷阵,只把后背留给时隐,可他怎么忍心就这么捅一刀?
沈浔靠在计程车后座,用手掌遮着眼睛,隐忍半晌,脸上的肌肉一抽搐,哭出声来。
时隐,你他妈的混蛋!
你怎么忍心这么丢下我?
那帮留学生追出来,学校的老师也打电话过来,像群蜂子似的围着他嗡嗡诘问,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在这种时候退赛。
但他哪有心情解释,吼出一句:“我他妈的就是有病!跑那么远来打工,还莫名其妙被甩了,我不是有病是什么?”
他在机场,心里急得像让油煎了一样。什么比赛,不比就不比了,弄丢了男朋友,佛美他都不想上了。
最近的航班还有八小时才起飞,他几乎每十分钟就找地勤问一次是不是真的没位置了,中转的也行啊。
地勤都让他惹得不耐烦,说先生您再无理取闹,就叫保安了。
沈浔就暗骂一声,再回候机大厅坐着等,像条刚捞出水的鱼那样四处扑腾,坐立难安。
他还在给时隐打电话,那边不接,他就隔空骂:“小混蛋,你不接是不是?甩我就甩我,你他妈好歹把话说清楚啊!”
“你当我什么人啊,随随便便说分就分?”
“你说你要来找我的,你怎么能……你骗人!”
世界那么大,直到这会儿他才明白,他们只是落在汪洋大海里的两粒沙,随波逐流,让浪打得分崩离析。
他不是超人,他不知道时隐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立刻飞回去看他,他就知道他马上就能回国了,而时隐突然不要他了。
想着想着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又哽咽了,垂着脑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啊……你出什么事了都不愿意告诉我?”
“崽,你接电话好不好?求你了……”
来往旅客见这个东方来的小男孩一个人在大厅里,什么东西也不带,光对着手机又哭又喊,纷纷摇头避开。
沈浔只当自己成了瘟神,旁人避着他,时隐也避着他。
*
南方小城今天下了一场暴雨,时隐拖着行李箱,一个人走在冒水的石子路上。
孙姨撑着伞追出来送他:“你真要走啦?”
他略略点头,眼里有血丝:“东西都拎了,还不走?”
小流氓交了警察,该判的一个跑不掉。时青易的后事他操办得很草,没按传统流程,直接火化了事。不管他生前如何,死后都是一股青烟,也算是干净了。这些都做完,时隐就要走了。
“那你以后去哪啊?”孙姨问。
时隐望着天,黛色的浓云滚滚,雨珠打在路边的雨棚上,响声盖过了震天蝉鸣。
这条小巷他们一起并肩行过无数次,雨下得正好,能把他们的过往冲刷干净。
“不知道。”时隐说,“走哪算哪吧。”
“你东西没收完呐,都不要了吗?”孙姨追着问。
时隐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大堆猫玩具,猫包猫爬架,好多都是沈浔给买的。
对了,还有那条项链,那几串儿小爱心和那一排木雕小相。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