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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沈浔送他的东西还真多,就好像随便看到什么,心血来潮就想给他买一件一样,零零碎碎的没个规整,像他本人。
    这些东西时隐都带不走了,行李不多,但是压在身上好沉重。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他在这里已经了无牵挂了,留下来也只会徒增伤感。
    再说了,要是心软留下来,怎么能断得干净?从前还想着当交换生去找沈浔,却没想事到如今,他连高考都错过了。
    老李和孙莉疯了一样找他,但回回都吃闭门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不管准备了多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就像他和沈浔那通电话。
    其实那隐患一直都在,距离在消磨热情,他们之间会有无数的错过和不解,不在现在,也会在以后。只是他们没想到最后一根稻草压得那么快、那么狠,甚至不容许他们好好见一面,好好道个别。
    孙姨把那把伞留给他,说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来姨这里坐坐。
    “再说吧。”
    时隐勉强笑了一下,一转眼,人已经坐在了离开的汽车上。雨过天晴,旁边的旅客伸手拉窗帘,挡住了强光,倒是把时隐惊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窗外一排排茂密的樟树,阳光从宽大的树叶之间泄下来,地面明晃晃的,好不热烈。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他和沈浔也曾在这灿阳底下走过,拿外套顶在头顶上遮太阳。
    那时他从外套底下偷看过,那个少年额头上挂着细汗,天生的笑唇,那双眼睛一弯,脸颊都在发着光。
    光影模模糊糊的,记忆也模模糊糊的。人真的是好绝情的动物,才不过一两年没见,他就已经把他脸上的细节忘干净了。也许他鼻尖有一点淡色的斑,也许没有。
    汽车引擎轰响,却一点儿也遮不住窗外喧天的蝉鸣。那些蝉叫得好高亢,好像在说着:别走,别走。
    他冲下车去干呕,像是要把心脏也连根带血吐出来,笃信吐出来就不会那么痛了。
    后来车又不知道开到哪里,他的灵魂和身体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在往前走,魂儿却留在原地;时间也在往前走,但他好像还在十七岁。
    不敢想了,再想又舍不得走了。
    时隐眼眸轻阖,一下又睡过去了。不知不觉,他眼里和窗外一样,下起了一阵阵急切切的过路雨,下了停,停了又下,像他心里的痛,绵绵无绝期。
    说来奇怪,这座城市年年多雨,唯有十七岁那年,烈阳晒了一整个夏天。那年闻笛巷路旁的野果芬芳甜腻,晒得发酵,竟然酿出一枕荒唐炽烈的白日梦来。
    *
    沈浔坐了二十个小时的飞机才到国内,再转机回到这座小城,又花了三个小时。
    他从远方奔赴自己家乡,花了一天还多的时间。
    刚下飞机他就往闻笛巷跑了。孙姨躺着摇椅里无聊看天,见有年轻人过来,支起身子就喊:“小隐!”
    “……”沈浔心里一跳,忙着追问,“孙姨,他人呢?”
    孙姨年纪大了,一两年不见沈浔,觉得他人长高了,也瘦了,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你是小浔啊?”
    “是我,他人呢?”
    “他刚走呀,”孙姨愣了,“怎么,没跟你说?”
    沈浔心里那根弦一下崩了,轰隆一声炸开,他冲上阁楼:“隐仔?你在哪呢?”
    二楼那间斗室的门开着,还不消凑近,就已经给沈浔判了个死刑。那里边空空的,像从来没人住过。
    沈浔疯了,抓着孙姨不停问:“他人呢,他人呢?!”
    孙姨被他吓得不轻:“他走了……”
    “走去哪?”
    “不知道啊,他不说。是出远门了。”
    “出哪儿的远门?”
    “不知道呀,他不给我说。”
    沈浔一下卸了力,眼前发黑,往后退了两步。
    一天半不眠不休,滴水不进,他险些栽倒。
    隐仔,你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那么狠心?
    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又站起来,带着点苍白的笑:“对对对,李旭,去找李旭……”
    沈浔不知道有多久没去过学校,再进去的时候原本天天打照面的保安都不认识他了。他问了好久,李旭在哪,保安一边赶人一边摆手,什么李旭,不认识!
    他不知道李旭家住哪,恍惚间想起瑾峰山,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元旦,又赶着最近的大巴车马不停蹄去了。
    李母和他只有一面之缘,早记不清他了,只说:“阿旭去参军了,半年多没回来了,你找他吗?”
    沈浔心里急,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解释好半天,李母才弄明白他问的是时隐。李母蹙眉:“小隐?我也不知道啊,这孩子独,不主动找他他就不会找你,说起来我也该问问他考得怎么样……”
    李母还在絮叨,沈浔要了李旭的电话,半晌打不通。
    李母说:“他舅舅带他进军营了,说要好好管教亲外甥,连我都不知道在哪儿,大半年了,我也没打通过电话……”
    说着就要掩面啜泣,沈浔晃荡回了孙姨的小阁楼,刚进门,两眼一黑,直接倒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转醒。他脑子里像刮着一场暴风雪,混乱不堪。时隐不在了,走得不留痕迹,他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丝安全感。
    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身上好疼啊。
    是不是时隐那个小混蛋又在给他开玩笑,闹他玩呢?
    沈浔笑了笑,把手机掏出来,开始发消息。
    【隐仔,不闹了好不好?】
    【我认输了,你出来吧。】
    【浔哥回来了,带你吃好吃的,你快点儿来啊】
    【我回来了,赛都不比我就回来了,够不够诚意?】
    【别闹了,我要生气了……】
    也许是网络不好,这排消息发出去转了好几个圈儿,最后竟是冒出一排红色感叹号。
    消息界面弹出一条提示:您已非对方好友……
    沈浔急了,手指头在键盘上疯狂地敲来敲去,混着眼泪砸得“哒哒哒”地响。
    消息一条接一条,暴雨似的:【我错了隐仔】
    【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比赛,我不该不接电话】
    【我不该去意大利的,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好不好?】
    【你回我一句吧,理我一下好不好】
    【就一下,我求求你了】
    打字打着打着,这话语就从心里跑出来,到了嘴里,他呜咽:“隐仔,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你在哪啊,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出来呀,你说话呀……”
    他恨了,恨自己追的是什么破烂前途,让光影迷了眼,一个人往前冲,什么时候把男朋友落下了都不知道……
    他想他是个混蛋,他是个自私冷漠不可饶恕的混蛋!
    可他再怎么悔,时隐都看不见了。他发的消息,时隐也不可能收到。
    沈浔在时隐住过的屋子里待了三天,第三天是孙姨强行撬开房门进来的。
    那时候沈浔就躺在床板上,怀里抱着一堆木头,手里捏着条项链。
    他眼睛里充血,短短几天,竟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