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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味同嚼蜡。他知道时隐要走了,今天这顿是散伙饭。
“通心粉这个名字取得不好。”沈浔说,“通心通心,我看这心是堵的,吃了也不能让人互通心意。”
时隐愣了一下,抬眼看他。他放下叉子,身体略微前倾:“你要走了是吗?”
“……嗯。”时隐避开他的眼睛。
“我们什么关系,连这些话我都要从别人嘴里听说?”沈浔自嘲地笑,“你约我出来,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想说,”时隐抓着椅子边缘,“以前的事情……”
“过去了。”沈浔抢说。
时隐这后面的话又给噎了回去,“过去了”,他说“过去了”,不需要道歉,也没什么留恋。
时隐认命:“是,都过去了。”
“可是我的展子还没完,”沈浔接下去说,“我想问问你,翻译先生,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趟佛罗伦萨?”
时隐抬起头来,见到沈浔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他心里顿时起浪,像窗外的海水一样,被这笑意吹得一圈一圈摇晃起来。
原来沈浔是不想让他走。
时隐:“你真的不介意……”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沈浔说,“我不想再临时换翻译了,就拜托你,至少再多留两天。”
时隐想了想:“好。我留下来。”
元裴让他回国,他自己也是有点想回去的,在异国他乡待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既然是沈浔想让他再留一下,那他就想办法再留一下吧。
彼此让步,冰破了,两个人吊着的心也放下来。一个愿意追,一个愿意留,就好像当初的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一样,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后半顿饭吃得放松多了,沈浔开始说一些自己的事情,大学的趣事,最近创作的难题等等。他们心里那根紧绷震颤的弦松弛下来,一点一点地,填补空缺,再绘出一个活生生的彼此来。
天晚些,沈浔送时隐坐地铁回去。车被自己职员收了,老板突然下凡坐坐地铁,却也乐在其中。空气咸而潮湿,这里的夏天难得下雨,一下起雨来,竟然有一点中国南方小城的味道,他们好像一下回到了过去。
时隐走在前面,沈浔隔着三五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默默地不说话。三五步不亲密,留给彼此空间,不远不近。
等地铁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话,静静站着。
“我后天去佛罗伦萨。”沈浔说,“最后一场展子,还得麻烦你。”
“不会。”时隐觉得他太客气了,但好歹语气里没什么敌意,也没有阴阳怪气,他大概是习惯了这么说。
“其实你意大利语说得真的很好。”沈浔说,“我在这儿好多年了,你听上去很像当地人。我那天见到你,差点没敢认。”
“你可能只见过我小时候在街上打架的样子。”时隐笑了笑,“人靠衣装,我内里还是很虚,主要靠衣服撑着。”
他心里压抑着欣喜,像是木柴底下闷着的炉火,暖哄热烈,烧得噼啪响。原来那天沈浔不是没认出他,只是不敢认而已。
一般人久别重逢,见面彼此对视一眼,都要欣喜若狂打个招呼,再不济也要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不熟装熟。不敢认,只能说明他们对彼此都太不一样了,如此深刻,以至于让人看一眼就作痛,就头脑空白,什么社交礼仪忘得干干净净,连装都不会装了。
他想起沈浔养的那只猫,“混蛋”,这名字明摆着就是骂他。可是这些年,是那小“混蛋”一直替他陪着沈浔。谁会乐意花大价钱养一只猫来给自己添堵?
时隐突然意识到,也许沈浔并不是他表面上这个恨他讨厌他、要划清界限的样子,他对他是不是还有一点点的余情未了呢?
他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沈浔的眼睛。那人的目光好深好深,幽幽的,像藏着一把绿火。
时隐心跳扑通,胸膛深浅起伏。
沈浔,你还想要我,对不对?
地铁来了,哗啦破开空气,风鼓动着衣襟。伴随刺耳警报,地铁门开了,时隐顺了顺头发,说:“我走了。”
沈浔沉闷点头。
时隐转身上去。他指头死死拉着扶手,指尖掐白。在门内对望了一眼,他喉头滑动了一下,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既然我马上要走了,既然你还想要我,那么……
他缓缓张口:“沈浔。”
沈浔被这一声从翻涌的情绪里唤醒,眼睛动了动,轻轻地问了句:“嗯?”
时隐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在天上:“你还缺男朋友吗?”
地铁陡然作声,尖锐的警报响起,是要关门了。沈浔睁大了眼睛,愣愣看着门内正对自己笑的时隐:“缺,缺你……”
门关上了,那话只堵在嗓子眼,他没来得及放声传达出去。地铁缓缓移动起来,又逐渐加速,时隐在里面冲他笑,那笑容是他从前没见过的,像白雾里初出的太阳,在湿漉漉的光里晕成一片。
“你等等!”
他冲过去,地铁一晃而过,眼前时隐的面容也晃成了一片虚影,他只来得及敲了一下安全门。
The Mood
地铁开走了,时隐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幸而这一车都是外国人,没人听懂他们说的什么秘密。
他答应元裴说要回国,这次也是破罐子破摔,一股脑把话全说了,没来得及考虑别的,比如沈浔有没有对象,想不想谈恋爱,他自己要不要回国,以后要怎么办之类的,也没考虑假如对方不喜欢他,这话说出去多么难堪。
可实际上他也不需要考虑这些,因为他靠着车窗看到了,沈浔像个傻子一样冲过来敲门的样子。
他心都提上来了,幸好有安全门,要不然多危险啊。
沈浔让他这一句话震得头脑发晕,一下子惊喜得好像满天烟火同时盛放,砰砰的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地铁开走了,他才慢慢回过神来,靠在安全门滑下来,蹲着。他垂着头,把帽子往头上一罩,捂脸笑了。他那手一会儿捶着安全门,一会儿敲自己大腿,着了魔一样笑得抽搐。
“笨蛋,你是笨蛋……”
地上啪嗒一下湿了,竟然是两滴眼泪砸下来。
他骂自己好笨,怎么好不容易重逢了还要给人甩脸色;他骂对方好笨,怎么才看出来他还是那么爱他。
原来他们之间所有的担心猜忌都是多余的,表面陌生,只是因为他们把话都憋在心里,又全身紧绷防备,把每一个毛孔都调动起来,披坚执锐,好像要上战场的古罗马战士。
其实他们都怕彼此陌生,都被过去的纠葛和巨大的空白吓坏了,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外表再如何改变,骨子里的东西是无法磨灭的,譬如沈浔的少年气,譬如时隐外冷内热的温柔,又比如,他们对彼此深埋骨血的爱意。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下子跨越了万里,跨越了七年。也许这才是爱的方式,不是要进退维谷,步步算计,也不是要亏欠自责,牺牲成全,更不需要冠冕堂皇的“为你好”。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