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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侯大公子靳云不到而立之年,家世尊荣又有贤妻爱子陪伴身侧,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有何想不开要自杀呢?如此异于常理,九辛心知靳云之死定然大有蹊跷。
若想要查明案情,验尸当然是第一步。
靳云已经被侯府里的人从梁上放了下来,平放在红木床上,厢房内那根白绞圈还未取下,仍旧纹丝不动地套挂在房梁处,房内书案翻倒在地,未作完的画和砚台散落在一旁,墨汁洒得到处都是。
段承风垂手站立房内,面对着哀痛欲绝的镇南侯。
嫡长子之死对镇南侯靳魏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半生尊荣无比的当朝侯爵在丧子之痛的重击下,委顿悲痛的模样实在叫人怜悯至极。
那镇南侯已然扶正的侧室王氏委委屈屈地安慰着靳魏,神色之痛惜比镇南侯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九辛不禁感叹,一双母女,真真好演技。
靳云尸首边守着一个身穿锦缎华服的俊秀少年,秀目含泪,满脸悲愤。
九辛曾见过他一面,知道这是和靳素衣向来不合的靳家二公子靳飞。
“侯爷,请您与夫人、二公子稍稍回避,小女子要为大公子检验了。”九辛施了礼,直白道。
王氏眼泪汪汪地看向靳魏,“侯爷,您还是不相信妾身吗?这些年妾身待云儿和飞儿如何,侯府上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两个孩子是妾身看着长大的,妾当年入侯府的时候便决定即便委屈自己也万万不能委屈了侯府两位公子。侯爷,妾万没有理由伤害大公子啊。”
这王氏长得倒是一副好相貌,不仅美,眉目还和善得很,言语间倒似真将靳云靳飞当做己出一样。
靳魏拍拍她的手,宽慰道:“本侯知你心善,待莫姑娘验明云儿死因,谁也便无话可说了。”
靳飞愤而站起,冲着王氏怒道:“你个毒妇,别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母亲与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王氏似乎被他吓住了,瑟缩地往镇南侯怀里躲,靳魏见靳飞出言不逊,斥道:“闭嘴!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为父与你母亲都同意请官验尸来调查你大哥的死因了,这还不够吗?”
“我母亲早被你们逼死了,哪来的母亲,这个毒妇吗?她不配!”靳云忿忿地握着拳头,恨不能一拳挥过去。
王氏抽噎着道:“飞儿,我知你兄弟二人对我有误会,我亦从未奢望过你们能将我当做母亲尊敬,可是你不能昧着良心如此污蔑于我,我何曾做过对不起大夫人和你们的事了?”
靳飞气急败坏,还欲与她分辨,镇南侯脸色铁青,“你再无端生事,便去祠堂跪着!”
靳飞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镇南侯这威胁他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就算是跪祠堂他也要将王氏骂个狗血淋头。
毫无心机的侯府二公子一点没觉察到王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靳飞激怒镇南侯,她乐见其成,她的目的就是要令他们父子离心,这个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二公子,一旦没了镇南侯的庇护,他在侯府将毫无立锥之地。
靳飞正要不管不顾地和镇南侯唱反调,莫九辛伸手拦住他,脸上微现愠色:“二公子,大公子的事情重要还是你逞口舌之快重要?”
这时侯府公子才惊觉,赶紧撇了王氏,拱手对着九辛弯腰深深一拜:“莫姑娘,我大哥就拜托你了。”
这靳飞以前莫九辛对他没啥好印象,因为在靳素衣的口中,他完全就是一个既冲动又霸道还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可今日一见,这靳飞脾性她倒是十分欣赏,爽直、真诚,就是笨了点,被人下套了都不自知。
莫九辛微微颔首,给了靳飞一个坚定而自信的眼神,随后迈步走到床边检验靳云尸首。
只一眼,九辛就断定,靳云绝非自杀。
他的确是窒息而死,双手紧握嘴唇张开,颈部有被缠绕的深紫色淤痕。
然而尸身发髻散乱,衣衫也是皱皱巴巴,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勋贵名门公子的仪表,哪怕他真的是想寻死,也不会让自己如此狼狈。
重重迹象表明,靳云在死前应该是拼命挣扎过。
九辛将他头部抬高,在他后颈处发现两道交叉的勒痕,心中更加确定靳云是被人害了性命,只是要想找出凶手,那么便要找出更多的证据。
既然靳云是被人活活勒死的那他在临死前定然会留下点什么,出于人的本能他一定会想办法自救,要么试图解开脖颈的束缚,要么试图去攻击凶手。
靳云颈部并无抓痕,那就证明在他垂死挣扎之时,他的双手一定是在与凶手接触甚至是厮打,九辛托起他的双手,果然在靳云右手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细碎的皮肉和布屑。
九辛将靳云衣冠整好,转身面向镇南侯,镇定道:“大公子确非自杀。”
镇南侯一震,不可置信道:“怎么会?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莫九辛眼光无意似的从王氏面上扫过,尽管王氏尽力的表现出平静,九辛还是从她紧紧扭着帕子的双手,看出了她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