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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晚上,一家人难得到齐了。檀越向岳父岳母主动谈及了资助康樱的事情,以及孟晞知晓后和他闹的事情。
    赵父问女儿,“你当真要离?”
    赵孟晞平时蹦老高的炮仗性子,父亲果真掉脸色,也不敢忤逆,没好气地牢骚,“那么,他瞒着我是不是事实?你儿子帮着他瞒我,是不是事实?”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事,离不离也全由你们自己,仅仅知会我们一下就够了。”后半句一落定,没人敢出气了,因为两年前,赵孟成就是这么个德性知会父母的,婚礼不办了,他们也办好了离婚手续。
    这对于中国式家庭,无疑是蒙羞般地打击。尤其赵家,赵父赵母那些同僚、戚友,请柬全寄出去了,赵孟成一句不办了,其余后果很难自负。
    书惠的死,爷俩积攒的长线矛盾全线崩盘。赵父斥责他,什么事全由着你自己的性子,书惠是一桩,让你调职回来又是一桩,如今你自己选的伴侣临到球门一脚了,又不要了!
    “你们当别人是儿戏,还是把自己当儿戏?”
    “老赵,如果可以选,我希望那天没的是我,而不是书惠。”
    与书惠进山夜钓前,赵孟成与冯洛的感情已经到了“病危”。彼此各忙各的,最长时间三个月没有联系,他提过一次分开,冯洛不言不语地抱着他,问他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
    没有。无疾而终的感情,才叫人唏嘘。
    山里,书惠和他聊了许多,回城的路上,赵孟成还说,即便他是个恶人,也得了结一次。
    没多久,就出了那样的变故。
    赵孟成多次与冯洛谈分手,她始终不肯,平心而论,他最低谷期,是冯洛陪他熬过来的。久而久之,他们都觉得也许能熬过无疾而终的空虚感,三十岁的冯洛问赵孟成,你从来没想过跟我求婚吗?
    先前她一心扑在事业上,三十而立了,她说想拥有婚姻。
    到此,他们整整十年的相识、感情。尽管个中磕磕绊绊,但无疑彼此都忠诚着对方,赵孟成原以为哪怕感情不那么浓烈了,他也可以凭着责任担当起这桩婚姻。
    未曾想,冯洛因为一个孩子退缩了。她说不敢告诉他,她一点不喜欢孩子,也知道赵孟晞他们坚持不要孩子这样对于赵孟成他们是怎样变向的压力。
    赵孟成:“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可你明明很喜欢孩子。”冯洛拆穿他。
    她说自己贪得无厌,她知道。当初在学校里,第一次见到他,听到赵家的家世,冯洛承认是心动的,她坦坦荡荡,喜欢这样光环之下的赵孟成。
    这些年她工作上也得济于赵孟成父母人脉的帮助许多,她从来记得。
    她也知道,好几年了,你对我都心不在焉的。不是我一个劲地拽着你,你早厌倦我了。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单纯喜欢赵孟成这个人,还是喜欢受益于赵家恩惠之下的安逸感。
    “我知道,你是因为书惠的事,感激我,感激我没有在你低谷的时候离开你。”
    “你们赵家养不出狼心狗肺的人,当然,你姐姐除外,我一点不喜欢你姐姐,不喜欢她的傲慢刁蛮,不喜欢你们所有人都宠着她的惯性,不喜欢她瞧不起我的样子。”
    “赵孟成,如果我留下那个孩子,你当真和我能过一辈子吗?”冯洛说,与其说她不信他,更多的是她不信自己了,她放空地去想,想不到一家三口会怎样的光景。
    积重难返。赵孟成问她,“那么,婚礼还要如期举行吗?”
    冯洛泣诉着沉默。
    他离开的时候,把那套新房的钥匙留了下来,旁的任何话没有多言,只说房子留给她,有时间去办一下离婚手续,“真论起对错来,我们都有。所以,冯洛,我不怪你。”
    “赵孟成,你早不爱我了!”
    —
    饭桌上,赵父给出两全的建设。
    檀越资助的那个孩子,道义上没错,但错不该不告诉孟晞,“她再怎么刁蛮,是你妻子,婚姻做不到有商有量,那还结什么婚,”父亲说到这,桌上人有不约把目光投向赵孟成,“那孩子高考在即,断什么不可以断人家前途。”
    赵父的意思,那头既然是赵孟成帮着中间人,那就继续中间下去,他是老师,来往起来也更正经严肃些。
    檀越如果私下有什么要探望的,那就你们夫妻俩一起去。
    逝者如斯,孟校长也劝女儿,不能这么小性子,现在你哪个从前来往的朋友求到你,关乎小孩前程的,你就当真不管了?不能够。能帮还是要帮,夫妻之间也要坦诚商量。
    赵孟晞那头难得受教的口吻,“怕只怕,赵老师不肯了。”
    半晌局外人的赵某人这才放下汤碗,控诉姑姑,“我觉得您木耳没择干净,嚼到沙子了……”
    赵孟晞说这话是自认理亏,搞砸了弟弟一顿姻缘,再徐徐听赵孟成开腔道,“是,我不肯了。我不想和动辄信口开河的人为伍。”说着,就把那日老小姐怎么当着人家孩子的面,说那些荒唐话,悉数转告了父母听。
    赵父一听就拍下了筷子,训斥赵孟晞,“混账!”
    赵孟晞看赵老师不厚道地卖人,她也干脆卖他,“赵孟成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是看我不小心说漏嘴,让你的暧昧对象泡汤了,这才挟私报复!”
    暧昧对象?!这下桌上连同姑姑都跟着为之一振奋。姑姑甚至给孟校长使眼色,是吧是吧,我说前几天送药不对劲吧!
    孟校长一贯的佛爷,倒也是查点起来几句,“什么样的对象?”
    赵孟成这几日在做高考填空题特殊解题技巧的教案,学生听课后戏谑是流氓解题技巧,就是不违背题意的前提下,化极值解题,这也是出题者的思路,所谓大宗至简一个道理,活条件、死答案。
    他原以为他那晚也是活条件,死答案。
    结果,两日过去了,他没有等来顾湘的答案,所以,饭桌上,母亲问起来,他干脆趁手摁下去,“没什么了,对方拒绝了。”
    “为什么呀?”姑姑先抢白了。
    赵孟晞:“因为我不小心当着人家女方的面提了冯洛,人家也不知道赵老师离婚状态……”
    姑姑一听:“嗐!”惋惜地不得了。
    赵父孟校长一时无话。
    饭后,赵孟晞难得主动请缨要帮忙收拾桌子。院子门楼顶上有盏照明灯憋掉了,到了天黑没个灯不方便,姑姑要赵孟成走之前,趁手帮忙换一下。
    姑姑在底下扶着梯.子,赵孟成爬上去,没一会儿就换好了新的灯,揿亮了,正准备下梯.子的时候,姑姑私下谈家常的口吻,“什么样的姑娘啊?”
    “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姑娘。”
    姑姑捶他一拳,“你少贫嘴。你刚才在你爸跟前怎么不贫的!”
    “他们都没姑姑受用呀,您最受用。”氵包氵末
    “你少来!”
    这话莫名熟悉,赵孟成微微展颜,再听姑姑说教他,“你爹妈那是不敢同你多说什么。”
    “有什么不敢?”
    “怕你起反骨啊!你就是个反骨头!”姑姑没多少文化,有只有一片衷心,她说,也不怕他不快,“为你和那冯小姐的事,你爸当真由人笑话多时。哪个父母,别管多大年岁了,都有为子女愁不完的心思。你们说不结就不结了,你爹妈当初那么不满意冯小姐,你都坚持下来了,到头来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要我说,那女的也是个心狠的,趁早不结也好,结了,婚后也长不了。”
    现如今,赵孟成听这件陈旧事也没所谓了,只是打趣姑姑两面派,“我以为你是喜欢她的,原来也不中意啊。”
    “我不喜欢,我那是看在你的面上叫她一声冯小姐。”姑姑一股秋后算账的样色。
    细数冯洛的不对付,面上冷冷的,吃饭跟个猫似的,一点福相都没有……
    她还要说呢,赵孟成:“好了,咱们不背后说别人好嘛!”
    姑姑这才觉得扯远了,说回正题上,“现在那姑娘当真黄了呀。”
    “十有八九吧。”
    “什么叫十有八九,那一二又哪去了?”姑姑不死心。
    对着姑姑,赵孟成难得才有几句真心话,他也知道姑姑要学给母亲听,“对方是个独生女,父母也娇惯,自然不会同意女儿上来头婚变二婚。”
    “你中意人家?人家姑娘也喜欢你?”
    “算是吧。”赵孟成简略地交代了经过,他说,“我不想强求她,免得日后,一地鸡毛。”
    “你说这话就是个冷性子,什么叫不强求,又怎么样叫强求?旧社会盖头一盖,眼睛一瞎去嫁人,那叫强求!哦,你好不容易离了那个冯洛有个看对眼的,就因为人家说一句介意,你就不强求了,我要是人家妈妈,也不肯。这么个冷心肠,我招你做女婿图什么,就图你长得好看?”
    赵孟成听后,倚在梯.子边,衣衫都蹭脏了,一时没接话。
    姑姑是嫁过人的,没福气,丈夫死了,也没个一儿半女,但在赵家这些年,古道热肠的,邻居戚友都很喜欢她,赵孟成也对这个长辈很服帖,有时候,人的智慧和文化学识其实并不多直接关系。
    姑姑再说,“你从前和冯洛在一起就是人家逗着你,我倒是觉得,你被将养坏了。哦,一个男人头颅比女人还矜贵,那不要找老婆了,一辈子打光棍得了。”
    赵孟成理解姑姑的意思,但他也有他的顾虑,“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再亲口问问人家?你都说人家就一个,父母又当宝贝,那么,人家这么个好性子的姑娘能来招惹你,你又为什么不能去低低头呢?”
    “……是。”有人被训得没脾气。
    “就是个狼崽子要吃肉,他也得自己去找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赵孟成一只手搭在梯.子上,抬头看头顶上才换好的灯。灯下看他,风流俊秀的一双眼,继续没脾气地打趣姑姑,“您这话得亏赵孟晞不在,在的话,她得跳脚说你开车。”
    “开什么车?我不会开车。”
    第25章 025.   我看看
    说是找朋友聊聊, 顾湘却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陈桉,因为知道后者绝对会笑话她,笑话她多大点事, 非得放在脑子里盘, 都盘到包浆了。不就是个男人嘛, 合则来不合就散呀。
    关键是她不想那样, 不想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经营心, 短暂欢愉的几天、十几天、或者几十天后的早晨, 睁开眼发现睡在身边的男人, 丑陋极了, 没意思极了,与他托付不了任何生活的期许或者抱怨。彼此进入不了对方的生活,顾湘觉得那样的生活好空虚, 没有根基,她也会被规训成一只没有脚的鸟, 因为没有岛屿供她栖息,她唯得不住地飞。
    如果怎么选都是累的话, 她情愿不把自己陷进那个没有意义的漩涡里去。
    因为她太懂那种没有心的男人是怎样消遣感情,或者性。
    星期一的办公室是忙到陀螺起飞的。他们上海总部的项目总工又带了大佬客户来看样品, 作为支援地陪, 顾湘应酬客户到晚上十一点多,送他们去到酒店,自己也喝了酒, 等着代驾来接的空档里,她看了看微信置顶聊天那条,风平浪静极了,一瞬间, 她感觉自己心冷了下来,就像一场高烧,要不药石无灵,要不总有退烧的那天。
    工作这几年,顾湘已经习惯给自己做短暂ddl,没有长远规划,只有短期执行。
    所以,她警告自己。三天,三天的死期内,如果赵孟成没有联系她,那么她也不想再去坚持什么。喜欢是一回事,但她早已过了迷信爱情的年纪了。她可以去招惹他,她可以走99步,但如果对方连1步都吝惜的话,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你对于他来说还成为不了主题的缘故,顶多算首插曲。
    随行的几个男同事在抽烟,站在冷风里,酒气裹挟着烟草味。嬉笑怒骂间,各色形容,顾湘局外人地审视这些男人,他们或单身、或有对象、或拖家带口,众人众生相,但这些众生皮囊里,顾湘质问自己,为什么看他们就能这么冷静乃至冷漠呢?她怪老天爷不公平,半吊子,偏偏给她遇到了,遇到个想从皮囊进灵魂的人,还好死不死地是个傲娇鬼,那鬼心里还有另一个鬼!
    她如何不介意,一个男人能把十年交付给你,不长情也长情了。他那样婚姻未遂和既成婚姻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前妻反悔,他赵某人不就是已婚男士了,孩儿他爹了。
    越想越气,她说好好想想。一天了,但凡是个坐不住的男人早给她打电话了,软磨硬泡也好,早死晚死也好,总得跟她要个答案罢!
    结果就是,一个离婚男人比她还沉得住气。
    “见鬼去罢!”顾湘站在冷风里,骂人嘴脸。
    一行同事都侧过来,“香香,你在和谁说话?”骂谁呢?
    顾湘:“不是说你们,说一个拿傲娇当饭吃的老男人。”
    男同事打趣她,“有多老?”
    “反正年纪蛮大的了。三十好几。”
    男同事: “有被冒犯到。”
    次日上班时间,顾文远给顾湘打电话,关照女儿过几日是你妈妈的生日,不能忘了,还是老规矩,你买礼物,我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