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杨翊回到小区的时候都过了十点,这会小区里也没什么人影,跳舞的大爷大妈都早就收工了。
杨翊走到自己家的楼下,突然听到旁边好像有人在说话,而且声音还有些耳熟。
他停了下来。
说话的人离他不远,杨翊不用移动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说话的人正是尤烜跟老油。
老油的声音依旧油腻,哪怕看不到他的表情都会觉得他不怀好意,“小烜你这几年是出息了,以前你跟你妈饭都吃不上,你小的时候我还给过你钱……你记得的吧?”
尤烜的语调与平时相比没什么变化,平平的听不出喜怒,“记得,你在姑妈家打牌赢了让我去买烟顺手给了一百的跑腿费。”
老油嘿嘿一笑:“那也是钱。”
尤烜不否认:“是。”
老油:“我以前就说过你面相好,福大,我听说前几年你姑妈死了,她没儿没女的,那么多钱都留给你了吧。”
这次尤烜停顿了一会才再度出声,声音里带了点淡漠的笑意,“是又如何?”
老油没察觉到尤烜的情绪变化,像蛇一样爬着棍子而上,“大家都是亲戚,就你发横财,说不过去吧,以前我逢年过节也会去你姑妈家帮忙,竟然连一点好都捞不到,全让你这个小崽子给吞了。”
过了会,老油又说,“才这么点?连一万都没有,你糊弄谁呢?”
尤烜道:“这点钱也是看在你以前给过我钱的份上,多的没了,爱要不要,拿了钱就赶紧滚,再来找我后果自负。”
听他们这边的动静好像是要出来了,杨翊赶紧走进楼里,正好电梯停在一楼,他赶紧上了电梯回家。
从电梯到家门口的一段短短的楼道里杨翊走得平静,看起来面无异色,直至开门的瞬间心跳猛地变快,四肢发软有些无法支撑起他自己的体重,靠着门瘫坐下来。
使劲呼吸了好几次杨翊才将过快的心跳压抑住,扶着墙慢慢地爬了起来,找了换洗的衣物进去卫生间洗澡。
过了没多久,尤烜也回来了,一身运动装扮,看样子是去夜跑了。依然带着爽朗的笑意,如同春风一般问杨翊今天如何。
杨翊正在吹头发,闻言背脊不自觉地抖了抖。
其实刚才尤烜跟老油的对话也听不出什么异常的,要说起来尤烜也无辜,被老油这么个老混混缠上要钱。
杨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简略地说了下今天的经历,说了篮球赛初赛赢了土地庭,大家兴致高昂趁热便去唱歌了。
“我教你的技巧用上了没,你进了几个球?”尤烜问。
“到场上就全忘了,球都是同事进的,我就跟着跑……”
他们随意说了几句话,杨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卫生间让给尤烜洗澡。
·
第二天,民四庭对上土地庭,正好是杨翊前任室友肖小辰所在的庭室。
肖小辰喜欢运动,自然也是要上场的,他见到杨翊有些吃惊:“杨翊,你也会打?”
杨翊:“不怎么会,只是来凑个人头。”
肖小辰:“……我就说没见你打过。”
肖小辰觉得自己退租这件事做得太急促,起码应该问问杨翊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事。但想归想,说出来有些不容易,正好今天见到,咬咬牙就开了口。
“杨翊,其实我退租……”肖小辰努力组织着语言。
“嗯?”杨翊不解。
“其实我当时退租是听到老油说你妈妈是在家里……那啥的,我就有些害怕,正好也能申请宿舍我就……”
肖小辰这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但杨翊还是听懂了——肖小辰以为杨翊的母亲是在家里自杀的,所以搬走了。
如果没有必要,杨翊很不愿意跟别人讨论自己父母的事,尤其是他们的死因。当初小区里、学校里各种流言喧嚣而上,传来传去变了好几次形。
有说杨翊父亲涉|黑被打死的,有说他母亲跟婆婆关系恶劣,故意在杨翊面前自杀的……当时周围人看杨翊的目光都带了深深的同情与嫌弃。
但事实如何?事实上他父亲是跟陌生人在外面发生口角矛盾打了起来,被一棍子敲中后脑抢救无效死的。他母亲则是跳江自杀的,杨翊并没有目睹这一切,是尸体捞上来之后有人通知他去认尸,杨翊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的痛苦放在如今很难再准确描述出来,杨翊有些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回想,现在猝不及防被肖小辰一下子将他的皮肉给撕了,还没长全的血肉吹着冷风刺得生疼。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左邻右舍在嚼舌根,他们倒是说得爽快了,也不想想死者的灵魂能不能安息。
“我们本来就没签合同也没留押金,你想什么时候搬都可以,不用特地跟我解释。”杨翊深呼吸一口,尽力让自己平静些,但说完这句话也没什么可说的,正好何云建在叫人集合,杨翊就过去了。
肖小辰傻在原地。
杨翊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个“老实人”,不会生气也不会计较得失,哪怕是他突然说要退租搬走的时候杨翊也没特别的反应,但今天肖小辰却是明显的感受到杨翊的有些动怒了。
今天的球赛,民四庭毫无悬念地输了,而且还输得非常彻底。
大家互相安慰,起码是昨天赢了立案庭,只要不垫底一切都好说。
围观的立案庭人员:“???”
·
回到家,尤烜正在做饭,见杨翊回来伸出脑袋吱了一声:“洗手,准备吃饭了。”
尤烜煲了老鸭汤,还抄了两个小菜,看起来无比清爽好吃。
杨翊坐下来,赶紧道谢。
尤烜不以为意,“反正我也是要吃的,加双筷子又不麻烦。”
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他却没吃多少,很快停下筷子,静静地看着杨翊。
杨翊察觉到尤烜的目光,疑惑地对视过去:“怎么了?”
“你昨天跟今天都有些不对劲。”尤烜直言。
杨翊顿住,突然被这么一问他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我也不是非要问个明白,你不想说就算了。”尤烜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也不是不想说……”杨翊有种牙疼的错觉,“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杨翊的语言表达能力一直很糟糕,中学时期被老师点名概括文章主旨他站起来半天也蹦不出几个字,大学的时候做上台做课堂展示,他得私下反复练习将稿子全篇背诵下来才不至于出错。
现在他知道自己心里堆了点东西,但无从排解,也无从说起。
“那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尤烜换了个问法。
“我昨天晚上……见到你了。”杨翊道,
尤烜瞬间明白过来,“你见到我跟楼上的那个人在说话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