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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没有脱掉衣服荒唐苟合。面对面躺在床上,轻轻蹭着嘴唇和鼻尖。
    月色挣脱黑云的桎梏,浅浅照在张庭深脸上。青年眉毛锋利而长,眼珠在月下熠熠发烫。
    周槐看见张庭深瞳仁倒影里的自己,心脏鼓动将要跳出胸腔。
    “不睡觉吗?眼睛睁这么大。”张庭深笑他。
    周槐固执的不肯闭眼。
    他与张庭深之间的注视总是充满了性,充满了侵犯与不平等。他觉得自己今生或许都没什么机会,能像这样平淡纯粹的看看他。
    这一次,希望时间停止的人换成了周槐。
    可是,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光阴不止,凡人无法打破神明定下的规律法则。
    但只要死在这一刻……
    周槐茫然的想。
    死亡会让时间停止。
    第29章
    半夜,忽然惊雷响起,巨大的闪电撕裂天空,窗外瞬如白昼。
    夏夜的雨迅猛而突然,瓢泼滂沱,击碎地表。
    周槐担心院子里的月季,匆匆出去将花盆移到檐下。昨天盛放的花死在了这场淋漓大雨里,苍白的尸体坠落地面,黏黏地融化在水汽中,花托上只留下浸湿的深黄残蕊。油绿枝条几个花苞未开,花萼里新生的花瓣白得纯洁干净,在谋杀般的凄惶大雨中勃勃而生。
    “出来怎么不打伞?”
    周槐盯着花苞发呆,张庭深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缓慢说:“抱歉,吵醒你了。”
    张庭深拿着一把黑雨伞,站在青砖房檐下,没有撑开。浓沉雨夜里,他的身形只有一个模糊的暗影。
    然而,只是影子也很挺拔高大。
    他没说话,伸手替周槐将悬挂在柱子上的吊兰取下来,安稳地放到屋檐下的角落里。
    “雨好大。”张庭深说。
    周槐“嗯”了一声,轻轻说:“好像有点冷……”
    张庭深牵住他:“我不冷。”
    是呀,他不冷。手心很热、发烫,手指之间纠缠着夏夜的潮。
    泥土中的湿气混合着冷淡的杉木香,成了一种很妩媚的味道。
    周槐觉得这个夜晚潮湿又燥热,雨声很吵。
    “进去吧,雨都飘进来了。”他说。
    “好啊。”
    张庭深的口气里带着一点笑,溶在雨里,打在周槐胸口上。
    衣服都湿了,窸窸窣窣脱下来,混乱的搭在椅背上。昏黄的白炽灯,光影摇晃着笼住两人赤裸的身体。
    周槐找来毛巾,递给张庭深,要他擦擦身上的水迹。
    张庭深盯着他湿润的眼睛,勾起嘴唇笑:“你给我擦。”
    周槐抵御不了这样的张庭深,忍着悸动,擦干他身上的水。然后,他被捉住了,揽腰抱着,贴在张庭深滚烫的皮肤上。
    “周槐,你这样好像伺候丈夫的新娘。”
    张庭深轻佻的笑,低头亲在周槐的额角。
    周槐没有回答,他觉得张庭深说得不对,他不能是个新娘。
    因为新娘不是性交对象,也不会被丈夫拿去与人分享。
    新娘永远纯洁,永远美丽,会有玫瑰与爱情,得到祝福,也得到阳光。
    而他,只是没有婚纱的娼妓,天真愚蠢的向张庭深乞讨一个幻象。
    “睡吧,很晚了。”周槐躺在床上,背对张庭深,温柔的敷衍着他。
    轻率的情话对周槐来说是场凌迟,让他挣扎在动心与不信之间,很折磨。
    雨中燃起的暧昧火焰安静的熄灭了。
    但这一次,张庭深没有使用谎言。
    他只是觉得周槐洁白的指尖很美,很温柔。
    雨一直在下,从深夜下到天明,直到周槐从配送站开出货车还没有停止。整个城市倾覆在雨里,地面倒影破碎,像座废墟。
    配送一台冰箱时,因为供货商的外包装不牢固,在某个运输环节中刮花了机身外壳。不是太明显的痕迹,然而眼尖的女主人一眼就发现了那道细小划痕。
    交涉赔偿的过程中,周槐一直承受辱骂,他低着头,不停道歉,表示愿意承担责任。
    男主人也从卧室里出来,看见周槐,刻薄的嘴角流露出充满恶意的冷笑。
    尽管对方已经变成一个大腹便便,有些略微秃头的中年人,周槐还是认出了他。
    十四岁被迫暴露下体的痛苦与愤怒实在太深刻,这个曾在操场上当众脱掉他裤子的同学,时至今日仍然面目丑恶,仍然令他感到恐惧。
    第30章
    “周槐?”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笑容变得猥琐龌龊,“怎么,现在在干搬运工?鸡巴长出来了吗?”
    很多时候,时间并不能让坏人忏悔过往,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刻毒、更加丑陋,更加污秽,更加因为作恶而自鸣得意。
    周槐看着那张恶心痴肥的脸,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的夏天,骄阳刺眼灼热,而看客们却视线冰冷。
    没有人理会他的尊严,人们只会嘲笑他的不同。
    周槐忍耐着攥紧了拳头,用力到指节发白,青紫经络鼓出薄白的手背。
    “老公这人你认识啊?”女主人没懂丈夫的言外之意,依旧高高在上,装成一个讲道理懂规则的人,“不过就算认识,弄坏了商品就得赔偿,我不管你们公司怎么规定的,现在我要全款,反正你得赔钱。”
    周槐默默点头,他想息事宁人赶快逃走。
    “实在抱歉,我没带这么多现金,转账给您吧。”
    女人迅速拿出手机,亮出一个破碎的收款码。
    十字对开门,470升的变频冰箱,市场售价将近五千。
    周槐垂着眼睛,输入金额,沉默的按下付款键。
    “果然是家里有人卖屁眼,不缺钱花。现在呢,除了做搬运工,也学你舅舅卖逼吗?”男人听到到账的提示音,开始肆无忌惮的侮辱,“那会儿还揍我呢,脸肿了一周,要不是你舅舅跪下向我爸妈求情,你以为这事儿是你退学就能解决的吗?”
    女人一听这话,修得极细的眉毛瞬时立了起来。
    “老公,他还打过你啊。”她看向周槐,稍尖的眼角显得世俗刻毒,吊着嗓子质问,“你凭什么打我老公?”
    凭什么呢?
    周槐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夫妇,觉得他们好像地狱里尖啸的恶鬼。
    他再也无法忍耐,一脚掀翻了那台银光闪闪,簇新漂亮的高档冰箱。
    他已经付过钱了,现在这台东西属于他。
    不甘与愤怒仍停留在十四岁,周槐挥出拳头,用和那年相同的方式殴打了男人。
    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对于周槐来讲,除了使用暴力,似乎没有别的方式可以为他惩扼欺凌。
    然而,即使暴力也软弱,周槐无法从苦难中拯救自己。
    事情的后果不难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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