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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纳兰式明?”来人一身雪白劲装,马尾高束,扬手一招,差点把他削成两半的长剑立刻乖巧地飞回手中,这人薄唇紧抿,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浑身散发着来者不善的气息。
沈晏先是喊了他的名字,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唇角讽刺地一勾,森然念道:“狗东西?”
纳兰式明:“……”
殷南:“……哥你这样喊他他也不会应啊。”
殷南觉得沈晏是被仇恨蒙蔽了智商,岂料她话才落音,纳兰式明满身泥地从地上爬起,大喊道:“是!我就是狗东西!是我!”
殷南:“……”
纳兰式明好不容易爬起来,顾不上仪容形象,手脚并用地爬到沈晏脚下,“这位,这位侠士,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啊,都是别人指使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我是好人啊!”
狗东西活了半辈子,死了半辈子,没有别的本事,保命最利索。遇上事情不必管三七二十一,先跪地求饶,一般人见此怂样,心中优越感膨胀,嘲笑一番后也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了。从沈晏落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里揣测此人的来意,任务是“那人”点名要他做的,很容易便联想起来,于是认定这白衣人不是冲他来的,先将自己摘出去再说。
沈晏却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心头的火冻成了冰。
……师挽棠到最后,就是栽在这么个玩意儿手里?
英雄自有傲气,相比功败垂成,他们更难过的是宝刀已老、美人迟暮,轰轰烈烈地选一条路,头也不回地走到底,无论结局如何,这半生都算荡气回肠,尤可回味。可怕的是,最后连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都能污浊你,不用细品,沈晏在心中将这几句话咀嚼一遍,便能感受到师挽棠当时的悲怆与绝望。
不外乎他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自我了结。
沈晏想道:我要杀了他。
殷南说道:“直接宰了吧,别喂狗了,这样的人一般五毒俱全,别玷污了我可爱的狗哥。”
纳兰式明仍在求饶,情真意切地表达自己身在鬼界,心却向善,沈晏只看到这幅虚伪的皮囊下一滩浑水,言辞越恳切,他便越发想起神墟秘境中,殷南一字一句向自己叙述的,师挽棠的结局。
“……正义永远不会缺席,他毕竟杀了那么多人。主角废去他一身经脉,本意是不希望他再作恶,否则鬼王大人存在即bug,要么死要么废,修仙界永无宁日,到这里我都觉得合理,不过他被废了经脉之后,没回鬼王殿,在人间流浪了几年,师挽棠本就是街头出身的混混,还算如鱼得水,而且废了经脉,无法修炼,反倒没有以前动辄发疯的毛病了,也说不清楚是福是祸。”
“不过好景不长,哪个世界都有那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鸿蒙山一个什么什么君,座下有名鬼使,是那种正路不走偏爱邪门歪道的货色,他不知怎么惦记上了师挽棠那身聚宝盆一样的血肉,鬼王大人经脉断了,却灵体依旧,即便使不出任何术法,依旧可以肆无忌惮地吸收天地灵气——于是他便研究出一种邪法,要以师挽棠的身体为基石,吸收庞大的天地灵气,再由他纳入体内,如此修炼,事半功倍,而且杂质都残留在师挽棠身体里了,多好的事?当时修仙界记载的从另一个人身体里吸纳灵气的方法,都比较血腥,而且大多是一次性的,那当然不行,师挽棠就这么一个,死了上哪儿找?于是为了保护这个“人肉过滤器”,他选择了最安全,但是最恶心的一种。”
“交|媾。”
“咔嚓——”
沈晏脑海最后浮现出这两个字,手指一紧,剑柄上一颗宝石给他捏裂了。
殷南:“……那是师挽棠送你的。”
于是沈晏又把裂成两瓣的宝石捡起来。
纳兰式明讲了许多,只觉口干舌燥,可眼前这白衣修士看他的眼神杀意却越来越浓,他暗暗叫苦不迭,实在不知道“那位”怎么得罪他了,“这位侠士,你要找的人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仇怨,但今日我来到此处,完全是受人指使,绝对不是我的本意啊!对了,那人还要我去一处断崖,断崖下有一处山洞,山洞附近有一株似草非草、似木非木、似花非花、似芽非芽的植物,我此前从未来过这山,怎么会知道山洞附近有这样的植株?侠士,天地明鉴,我当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沈晏原本剑都提起来了,又微微一顿,“山洞?”
纳兰式明一听有戏,立刻倒豆子般将前因后果倒了出来,“是一个神秘人,他点名要我走这条路,说从山脚往北行五百米,能看到一道尺许宽的大岩石,顺着岩石边的那条山路往里走,不过半个时辰,便能看见一道小小的溪拱,见到溪拱再往北走,便能见到一处断崖,断崖下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个山洞,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如何?侠士现在相信我了否?”
沈晏:“……”
一字不差,全是原文中纳兰式明污蔑师挽棠杀人放血时的证词。
“殷桂花,除了巫族,还有没有其他的人能像你们一样,远程观测他人的行为?”
“……”殷南已经被这峰回路转的剧情吓懵了,愣愣地咽了口唾沫,回道:“没有,就算有,也不可能把这条路线复述得如此详尽,还……”
还跟原文一模一样。
“那有没有预知之类的能力者?”
“据我在这个世界一年的观察来看,应该……没有。”
沈晏淡定地点点头,在心里下了结论:如果狗东西没有说谎的话,那便是又有一个穿书者了。
纳兰式明只见他嘴唇蠕动,极其细微的声音从唇齿中发出,但又并不是在与自己交流,有那么一刹那,他十分怀疑……这位修士是脑子有病,自己恰巧给撞枪口上了吧?
沈晏能逼音成线,但他阻止不了口型的运动,他会的又不是腹语,而且即便是将声音最完整地逼入耳铃里,也免不了有一两分泄露,嘈杂时听不清,眼下就两个人,其中一个嘴巴还在动,谁是声源一目了然。
纳兰式明眼里渐渐浮起怀疑,沈晏却浑不在意,他冷静地跟殷南讨论完,再度举起剑——先杀了这狗东西再说。
纳兰式明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也忘记活动了,剑光雪白,当头劈下!先至的剑风将山林间草木深寒的地面刮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翻开的泥土湿漉漉的,风平浪静之后,原地空无一人,连血都没有。
“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得补充一点细节,不然怕你们看完了打我——
棠棠原文后期确实杀了很多人,大半个昆仑宫是狗带在他手里的,包括沈摇舟(这个我前面十来章的时候提到过,通过殷南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