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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想过打打杀杀,两手沾满别人的鲜血。
但将军世家,染了血的骨头就在他身体里,逼至绝境,也只有爆发。
许昔年毫不犹豫,瞄准了李玄钦的脖子,在对方进一步逼近前,刀锋划了过去。
李玄钦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许昔年身娇体弱,真论打打杀杀,他根本不是皇帝的对手。
李玄钦肩膀给许昔年划了一道,衣裳破裂,他微狭长眸,抬手抓住许昔年手腕,狠狠一捏,几乎能听见骨头挤压的脆响。
许昔年一声惨叫,下意识丢了匕首,失去行凶利器,他就变成李玄钦手底下的待宰羔羊。
“你不是挺能么,许昔年?”李玄钦一脚踹他膝盖上,许昔年跪倒在地,李玄钦顺手一拧,许昔年肩膀脱臼,骨头错位疼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朕不忍杀你,却不代表朕轻易原谅你,”李玄钦揪起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朕警告你,再伤害许映白,朕让许家满门为他陪葬!”
许昔年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着跪在地上。
魏公料理好了许映白,望着那对峙的两人,又心疼又无奈,颤声回答:“陛下,许大人的血止住了,少爷没有刺中要害。”
许映白没有死,许昔年猝然抬头,瞪向了躺在地上的许映白,那眼神里分明藏着恶毒的怨恨和后悔,后悔没能宰了许映白。
李玄钦甚至有几分畏惧那样的眼神,那眼神,刻骨仇恨,不死不休。
“许昔年……”李玄钦抓住他一只肩膀,出离愤怒,咆哮怒吼:“你究竟想怎样!?”
“为许家报仇。”许昔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说完便不再搭理他,扭头望向墙壁,懒得看一眼李玄钦和许映白这对狗男男。
李玄钦恍然意识到,许昔年是真的恨他们,甚至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
皇帝心里骤生出惶惑和惊慌,很轻微的,一闪而逝的惊慌。
他掰正了许昔年的肩骨,许昔年明明疼得撕心裂肺,却一声不吭。
不会哭了,当初那个叫着思卿、走丢了就哭喊哥哥的许家少爷,小小糯糯拱在他怀里的一只,那样养尊处优没受过丝毫委屈的小公子,再也不会哭了。
第三十三章 血书(1)
33、
李玄钦按着他的双手,有些抖,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似乎是他亲手将许昔年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伤害许映白、谋逆叛国的,难道不是许家吗?
许昔年按着错位后复正的肩膀,退坐回地砖上,贴墙壁坐着,警惕而戒备地挺直上身,脸上神情淡漠。
李玄钦打横抱起许映白,看也不看许昔年,让魏公和张太医跟着,出了地牢。
闹剧散去,舞台又变回孤寂的废墟。
许昔年身体发冷,那股寒意由内而外,犹如冰冷的针扎进皮肉。
他穿得单薄,衣裳给许映白剥了,浅浅地盖在身前。
许昔年琢磨着得把衣服穿身上。
他只有一只手能动,另一只被李玄钦按脱的手臂虽然接了回去,但一动弹便是钻心刺骨的疼,许昔年只好依靠能动的胳膊,艰难地拉扯衣物。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许昔年才将衣裳完全穿好,他裹着蝉纱袖衫,蜷成一团。
墙壁太冷,地面太凉,许昔年扒拉着枯草垫在身下,躺了上去,叼着一根草梗思考人生。
伤了许映白,试图刺死皇帝,这下当真死罪难逃。
许昔年心里并不怎么难过,只是遗憾假如就这么死了,以后便没有机会替许家报仇。
他爹身在牢狱情况未知,他娘在望月台必会受到牵连。
他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许昔年抓了抓脑袋,感到头秃,他侧身,却一不小心压住脱过臼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一头撞墙,许昔年心里苦。
他一个人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得留封遗书,不必交给爹娘,以免他们看到后伤怀。
纵观这世间,唯一甘.苦与共的好友,也只剩下顾雍。设若顾雍还活着,他爹娘老去后便拜托顾雍照料。
许昔年现在没有信得过的人,除了顾雍。
地牢里没有纸笔,许昔年用那把短匕割下半块袖衫,李玄钦并没有带走他作案的凶器,或许是认为无所谓。
因为这把短匕现在,除了他自己,不能伤害任何人。
许昔年割破了食指,各种伤痛加在一起,他竟然连疼痛感都淡去了,就连伤害自己,也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许昔年俯趴在地,摊开白布,小心翼翼地在其上写信,交给顾雍。不过蝉纱浸墨,血流的越来越多。
许昔年面白如纸,几乎支撑不下去,他艰难地吐息,尽量长话短说,将许映白陷害许家的事一并写上,请顾雍查明真相,还许家清白。
至于他自己,十八年的短暂生命,就此了去,只是遗憾无法侍奉爹娘。
许昔年抬起袖子揩拭眼睛,眼眶干涩,他将血信收好揣进怀里,假若有机会便央求魏公或者张太医帮他带出去,交给顾雍。
许昔年啜着食指伤口止血,躺在草垛上,希望顾雍看到这封信不会太难过,设若顾雍能帮他,那再好不过。
然而,接下来一天一夜,许昔年都没有等来任何人,连李玄钦都不来了,更遑论魏公和张太医。
他们似乎将他遗忘了,任由他这个弑君谋反的罪犯孤寂地躺在地下囚笼,自生自灭。
第三十四章 血书(2)
34、
魏公好不容易空闲,得了时间偷偷溜进地牢,探望许昔年。
这两日,皇帝为许映白的伤焦头烂额,心情烦躁。
许映白始终不醒,太医都说他是新伤加旧疾,老毛病本就根深蒂固,被许昔年刺伤又流了许多血,对许映白这样寒重的身体是大伤,所以他才一直昏迷。
李玄钦让太医院赶紧想办法。
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及许昔年,似乎他们都将他忘记了。
楚太医不小心说漏嘴,说许家少爷怕是没几天好日子了,让皇帝赏了一顿板子。
从此没人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许昔年这三个字,仿佛那样就犯了忌讳,触怒龙颜。
魏公嘴上不说,心里始终惦记着,许昔年本就年少,短短一月不到,便经历这么多的变故打击,他能撑到现在,连魏公都觉着是个奇迹。
魏公从御膳房里顺了包子馒头和小菜,都是给太监宫女们准备的。
他瞅准时机,闪身钻进地牢。
许昔年关在地牢深处,四周除了烛火便再无其他天光,昏暗阴森。
魏公感到一阵入体寒凉。
许昔年真是快饿死了。
魏公手里的食盒差些没拿稳,掉在地上。
那纸一般单薄苍白的少年,就钻在草垛里,蜷紧了身体,薄薄的袖衫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