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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圈青黑,冒了胡渣,皮肤下能见着骨头。
    小太子李少昀乖巧拘谨地坐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楚秋。
    “陛下……”楚秋实在不忍心,哪怕对不起许昔年,但面对这样的皇帝,再隐瞒下去,他委实心有不安。
    “您是为了…许公子吗?”楚秋低声问。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许昔年了,但其实,也才不过两个月,李玄钦却好像已过了经年之久,他沉默,半晌才幽幽开口:“你说的谁,朕不记得了。”
    楚秋猝然抬头,皇帝已经垂下眼睛,教身旁尚且年幼的太子批阅奏疏。
    皇帝近日所作所为,无非在交代后事!
    楚秋起身道:“陛下!许昔年没有死——”
    李玄钦怔住了,他旁边的李少昀夺走他手里的朱砂笔,放在手心把玩。
    李玄钦没有搭理楚秋,只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李少昀,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蔼道:“以后就要昀儿自己看这些东西了,设若没有父皇,你能行么?”
    太子一抬头,楚秋就从其中看出几分许昔年的影子,小小糯糯的一团,大声说:“儿臣定不负父皇期盼。”
    皇帝憔悴苍白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尽管他知道,李少昀还小,不一定明白他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就像很久以前,他教许昔年,却很清楚,昔年不一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像他也搞不懂许昔年一样。
    昔年十四岁的时候,喜欢他,后来呢,两人分道扬镳,许昔年心中已经没有他了。
    直到许昔年离开,李玄钦得知当初所有真相后,方才明白,四年后重逢,他对许昔年尚有执念,昔年却早已不记得他。
    所以他带给许昔年的只有伤害,而昔年无论遭遇或者经历什么,也不会再好好地和他说,不会再像幼时那样无话不谈。
    许映白死后,他其实在等许昔年解释,但他用药逼他都没用。
    许昔年仍然那么疼。不喜欢了,怎么做,都是伤害。
    “陛下!”楚秋无奈,他何时见过皇帝这般,自欺欺人的鸵鸟模样。
    李玄钦握着李少昀的爪子,一点点教他在奏疏上划拉,他时日无多,必须尽快把太子教会,于是几乎时刻都将太子带在身边。
    楚秋看不下去了,这两人能把他急死,当真皇帝不急太监急,楚秋沉声说:“小公子走之前,说他要去边西,眼下他人在顾雍那里,陛下你当真…不将他找回来?!”
    顾雍…李玄钦微微蹙眉,半晌,叹口气:“不必了。”
    “什么?!”楚秋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初坚决不放许昔年走的人又是谁?!
    “昔年他……”两个月来,皇帝第一次提及少年名字:“他已经,不在了。”
    李玄钦疲惫地后仰,李少昀站在他身边,眨巴着大眼睛。
    “你既然回来,便替朕去办桩事。”皇帝哑声道:“朕听信奸臣,有愧许家忠良义士,你代朕,将许老将军及夫人请回长安,朕百年后,后世待许家后人如同待皇室,不可有丝毫怠慢。”
    楚秋欲言又止,李玄钦摆手,不愿多言:“去吧。”
    第八十三章 重逢(2)
    83、
    “昔年!”顾雍在马场上叫住他:“皇宫里有消息!”
    许昔年翻身下马,牵着骏马朝马厩走,顾雍跟在他身后:“皇帝,将许老将军和许夫人接近了长安,就安置在许府上。”
    “什么?!”许昔年驻足,蹙了眉头:“他想做什么?”
    顾雍摇头:“不知道,但陛下发罪己诏昭告天下,向许家道歉,让后世待许家人如待皇室。许将军和夫人眼下大抵快到长安了。”
    罪己诏…许昔年攥紧马绳,冷冷地撇了下嘴角:“这人到挺爱做戏。”
    “不过古往今来发罪己诏的天子,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陛下如今当着天下人的面向许家谢罪…也算诚意吧。”顾雍实事求是地说。
    许昔年拴上马绳,拍了拍巴掌上的灰,神情淡漠:“顾雍,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最好一个标点符号都别信,要不是楚秋,我早就死了。”
    顾雍苦笑:“我并未为陛下辩解,只是你…怕你难过。”
    许昔年扭头,森森然地反问:“我有什么好难过的?一个奴才死了,我还要为他痛哭流涕不成?”
    顾雍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那么为什么每个月十五你都要自己忍过去,你明白,你想让我怎么做都行。”
    “……”许昔年顿住了,他背对着顾雍,半晌,低声说:“不,我不喜欢那种事,疼得要死。”
    顾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拽紧了扯回来:“你就是忘不了李玄钦,为什么不承认?!”
    “没有。”许昔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李玄钦是李玄钦,思卿是思卿,过去的事情我宁肯让它过去。没有思卿那四年我照样过得很好。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我不能也不会呆在他身边。”
    “那你爹娘呢?”顾雍追问:“你爹娘,你打算怎么办?他们都以为你死了!”
    许昔年垂下眼帘,盯着地面,良久,低声说:“我不相信李玄钦,他一定会想办法折磨爹娘,就像曾经那样对我,他恨许家。”
    “所以,你怎么做?”
    许昔年甩开他,默了默,才幽声继续:“我会回长安去看望他们,但不是以许昔年的身份,边西有位易容大师,名叫何继为,过两天,我去找他。”
    顾雍瞬间就明白他想做什么,许昔年计划改头换面回长安去看望二老,他点点头:“好,我这就安排人去打探何继为下落。”
    “嗯,”许昔年摆手回营帐,“谢谢。”
    “昔年!”顾雍忽然叫住他:“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无论发生什么!”
    许昔年笑了下,耸肩,背对他摆摆手,走远了。
    ·
    许明山和许夫人抵达长安后,李玄钦第一时间召见了他们,彼时,皇帝已经缠绵病榻多时,躺在龙床上起不来身。
    魏公将许老将军和许夫人请进紫宸殿,许夫人于心不忍地扭过头去,不愿多看。
    许老将军看着这个在许府上长大的皇帝,良久,跪在地上,沉重道:“何苦。”
    “朕…害死了昔年。”李玄钦嗓音沙哑。
    许夫人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许老将军拉住夫人,眼圈也红了,哀叹道:“臣听说…昔年是打猎时,不小心摔到悬崖下…到底…是他命数如此。”
    他们还不知道,是皇帝派刺客去追许昔年,才导致他摔下悬崖。
    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只有皇帝和他几个心腹知晓。
    李玄钦望着二老,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良久,他轻叹口气:“朕…时日无多,今日召二位前来,也是因无法亲自上许府登门道歉。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