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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何必欺负我的人。”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邓天佑顿时怔在原地。
    秦昭缓缓踏入房门。
    深秋的夜里微凉,男人裹了件避风的袍子,显得身形更加瘦削。屋内的烛光映出半张俊秀的侧脸,看清了那张脸,邓天佑只觉浑身血液都冲向大脑,冲得耳畔翁鸣,瘫坐在椅子上许久说不出话。
    秦昭一抬手,示意阿七先出去。
    阿七出门时将书房门合上,秦昭走到桌案后坐下,轻声问:“邓大人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他的确是副重病未愈的模样,脸色还有些苍白,比起过去更是消瘦了许多,变化大得叫人几乎辨认不出。
    邓天佑怔怔望着他:“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还活着?”秦昭笑了笑,“怎么所有人遇见我都是这个问题,你们就这么想让我死?”
    “当然不是!”
    邓天佑霍然起身,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低下头。
    他对这人的感情很复杂。
    这人当初钦点他为状元郎,又将他收入门下,悉心教导。于私人感情而言,荣亲王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伯乐,是倾囊相授的恩师。
    可是于公,他亲眼见证了荣亲王滥杀无辜,最后还因意图谋被陛下派人诛杀。对这等乱臣贼子,他自然该与其断绝关系。
    事实上,在荣亲王死前,邓天佑就已经因为政见不合,与这人不相往来。
    这也是荣亲王死后,他依旧受到陛下重用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人没有死?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奇怪,你来这里之前没猜到这个可能?”秦昭见他如此失态,含笑问。
    邓天佑不答。
    他的目光又落回那首诗上,哑声问:“你为何要送这首诗给我?”
    “你今日已经告病缺席鹿鸣宴,你躲过了这一次,就可以不与我相见。至少在进京之前,绝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你的身份。”邓天佑顿了顿,道,“可你偏偏用了这首诗。”
    他明明可以避开与邓天佑见面,却为何要故意用这首诗引邓天佑来见他?“你为何要引我前来?”邓天佑冷冷问。
    “自然是因为我想见你。”秦昭坦诚道,“你在京中为官多年,而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京城。你与我而言是个可用之人,我需要你,就这么简单。”
    “你要回京?”
    秦昭眉梢微扬,反问:“你以为我只是考个举人玩玩?”
    “邓天佑,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秦昭道,“我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邓天佑脸色铁青,别开视线:“可我不知道我了解的是不是真实的你。”
    他二十岁就被点为状元,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荣亲王当年很器重他,他也一度将对方当做自己的追求和目标。可随着这人当政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逐渐政见不合,最终分崩离析。
    现在回想,邓天佑根本不知道,他认识的,到底是不是对方真正的面目。
    “不急,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喝杯茶慢慢聊。”秦昭的态度依旧平和。
    “不必了,有话还是直说吧。”邓天佑没与他耽搁时间,“你叫我来,究竟是为什么?”
    书桌上放着阿七方才刚泡好的茶,秦昭抿了一口,却又起了另一个话题:“这首诗是怎么来的,你还记得吗?”
    “当初在你考取状元郎后的鹿鸣宴上,我知你出身贫寒,问你为何要考取功名,可是为了改善处境。你说不是。”
    “你说你为的是家国太平,百姓安康。”
    “你怕我误以为你是在说大话,当场赋诗一首,以诗明志。说若你有一天违背了这诗中所言,让我尽管取了你的性命。我是怎么回答的,你还记得吗?”
    邓天佑闭了闭眼,脑中又想起对方当年的话。
    “有胆识,有风骨,不愧是本王看重的人才!”男人一身锦衣华服,本该是高高在上,可他在当初尚且年轻的邓天佑面前,却丝毫没有架子。
    听了他的诗之后,对方甚至亲自从主位下来,给他端上了一杯酒:“我会永远记得你今天说的话,记得你的诗,天佑,别让我失望。”
    直到现在,回想起当年的场面,邓天佑依旧热血沸腾。男人眼中的赏识不是假的,邓天佑愿意相信,至少在那时候,男人与他的志向是相同的。
    可后来呢?
    金钱权势迷了他的眼,他开始滥杀无辜,开始铲除异己,也逐渐……和邓天佑追求的东西越来越远。
    邓天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以为这首诗已经足够证明一切。”秦昭平静道,“不管你信不信,当年说过的话我从未忘记。”
    这也是邓天佑明知秦昭是故意引他入套,却仍然愿意独自前来的原因。
    如果这个人当真谋逆造反,他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参加科举,也不会在分明有机会避开他这个巡抚的时候,故意以一首诗引他见面。
    那么,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当年的事情其实都是一场误会。
    会不会……这人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
    不得不承认,在看见那首诗的瞬间,这个可能性占据了邓天佑所有的思绪。
    又或者说,他愿意相信这个可能。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
    邓天佑没有回答,可他眼底的动摇全被秦昭看在眼里。
    他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悠悠抬了抬手里的茶杯:“看来,这杯茶我们可以继续喝下去了?”
    .
    夜色已深。
    阿七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条小锦鲤蹦跶着穿过回廊,悄无声息滑进院子旁的排水沟渠里。
    他探起脑袋,却只能远远看见书房摇晃的烛火,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怎么还没有聊完啊。
    景黎着急地摇晃着尾巴。
    秦昭已经和那位巡抚大人聊了快一个时辰,就连小鱼崽都从要坚持到阿爹回来讲故事,到抱着小被子呼呼大睡,却还是不见那人回来。
    要是往日还没什么,可秦昭刚刚才退烧,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
    那姓邓的到底拉着秦昭在说什么呀?
    景黎在屋中等得难受,又不敢过来打扰对方谈正事,只能变成原形溜过来看一看。
    他在院子里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才看见书房的门被人拉开。
    秦昭率先踏出房门,嘱咐道:“今日的事情你知我知,千万莫要告诉别人。”
    “我都明白,您放心。”邓天佑点点头。
    秦昭今晚似乎说了太多话,被外头的风一吹,俯下身连连咳嗽。
    而他身边那位身份尊贵的巡抚大人,却连忙把人扶稳,态度谦卑:“您这身子……我认识几位名医,待去了京城,让他们帮您瞧瞧。”
    “到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