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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0

      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通身温润矜贵的气质,合着那张似玉的脸,在昏黑暗淡的夜色里好似泛着柔和光亮似的。他亦不免欣赏几分,看着谢玄彦神态率性自然,为他润杯沏茶,一举一动皆行云流水,雅致随性,不由地难得承认,不愧是谢氏大族的风雅郎君。
    但与裴述不同,谢玄彦对裴述此人,已神交许久,盖因常常在叔父口中提及,对这样一个年轻又身份低微,却可以震慑方圆大小山头匪寇,又野心勃勃同谢青搭上线的少年,好奇又欣赏不已。
    裴述不知,谢玄彦之父正是如今谢氏宗主,而他本人作为谢氏一族最出色的郎君,亦是当做未来家主培养。邺城作为前朝“陪都”,便是比起今日洛京,亦不逞多让。谢氏在此盘踞多年,其重要性几乎媲美陈留祖地,族中郎君也多来此历练。
    谢青自诩雅士,平生遗憾不得隐逸,又膝下无子,有心培养亲侄,故而自谢玄彦加冠起,便将邺城事宜逐步移交于他手中,自己乐得闲云野意,清爽畅快。
    因此谢玄彦实则已代叔父同裴述往来已久,但双方头上顶着“官匪勾结”的名头,不宜相从过密,多数时候无甚大事,便“各自安好”。
    直到机缘终于来到,今日得见裴述,观他气度容貌,谢玄彦虽见多风流人物,却也不由心生“当该如此”之感。
    最难得的是,分明是草莽里出来的少年,偏就仪行举止带了一些士族样态,虽仍有径庭之处,但已足够令人惊异。
    叔父的心思,谢玄彦自然懂,但他也看出,裴述此人天生桀骜,不是甘于屈居的人物。
    更何况谁都不知,今晨密报,邺城塞又抓获一名匈奴斥候,他几乎已经听见了草原饿狼伏过冬日后,磨牙嚯嚯的声音。
    谢氏,能守住邺城吗?
    谢玄彦不敢肯定,甚至暗暗否定。纵观各族门阀,“名士们”多爱清谈阔论,饮酒纵情,就或他本人,权术、争斗、谋害,他无不精通,但若披荆戴甲,御敌鏖战——
    他承认不行。
    那裴述能行吗?
    他也不确定。
    但正如谢青所欲,他亦觉得,向一个伶仃匪寇伸一把手,于他不费吹灰之力,若成,他便是英雄微末时的雪中炭;若不成,也算为了几年的欣赏,仁至义尽一次。
    更何况他现在也难以找到更合适的人。
    谢玄彦微微一笑,将茶递给裴述,开口道:“裴郎君勿怪,叔父为人率性,无缘良才,心中郁郁,恐是再观郎君更觉心痛,故而离去。”
    裴述想着平日里虞怜品茶的模样,小嘬一口,有些疑惑,方才见这位六郎又点又涮,废了半天功夫,除了刚开的水有些烫嘴,味道上也并无什么不同。
    “无妨。”他放下茶杯,想等水凉一些再喝,又暗道这杯丁点儿大小,简直喂鸟不够。
    矫情,又麻烦。
    他对这位美玉六郎又有了新的评价。
    谢玄彦当然不知,自己一手精妙茶艺,白瞎了空有一张好皮,却实则不通风雅的贼匪头子。他言笑晏晏道:“裴郎君高才,叔父方才提议确实有些委屈。我亦渴慕郎君才华,实不愿你此等纵横人物就此埋没。”
    他道:“我倒有一提议,郎君听听如何?”
    “你说。”
    夜已更深,大概卿卿醒前是赶不回去了。裴述对这些说话一句三顿,先恭维又迂回的士族感到心里厌烦,盯着谢玄彦磨磨唧唧的嘴皮,看看他要吐出个什么牙来。
    谢玄彦道:“我虽人微言轻,但在城中尚有一二分力量,愿为郎君谋个职位。”不等裴述表态,他又接着说道,“然我此人,好图清名,还望郎君莫要张扬,只道是从别处调来才好。”
    哦?
    有点意思!
    裴述眉梢一挑,抬眼正视他:“怎么说?”
    谢玄彦微微一笑,“七品的旅威副尉,品阶虽低了些,却好掩人耳目。”
    “邺城塞?”
    “邺城塞!”
    二人像对暗语似的,一拍即合。
    裴述心里雪亮,谢青招揽他这个贼匪还敢带着的侄子,哪里会人微言轻。他眼睛微眯,盯着谢玄彦毫不掩饰道:“郎君倒也不必拐弯抹角,你既如此说,便是知晓我方才为何拒绝谢刺史。你的情我承,但我也想知道,你一位谢氏郎君,何故对我如此优待?”
    谢玄彦一愣,欣赏归欣赏,但裴述终归一介匪寇,野心勃勃却又毫无助力可寻,只要自己递出合适的枝头,符合他心中所愿,他还不二话不说一把抓住?
    于是委婉道:“自是欣赏郎君如此人物,想要结个善缘罢了。”
    “不。”裴述盯住谢玄彦的眼睛,似要将他看透,“你若真想结善缘,邺城偌大,完全可以给我一个清闲空缺,洗白身份,不愁吃喝,作何将我塞去关隘送死?”
    他这样穷追不舍,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实在出乎谢玄彦的预料,难得一时词穷,索性同他一起直白道:“这难道不是郎君信中所言?我当你志向在此,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愿意成人之美。”
    裴述嗤笑一声,对这个不诚实还要为自己脸上贴金的“芝兰玉树”,已经从欣赏转为鄙视,“你们叔侄倒是关系亲密,早知我那大放厥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