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10

      人哪是夸他呀,分明是想夸赞自己吧。
    但话虽如此,他在褚廷筠那不似作伪的灼灼目色凝视下,脸皮子不争气就发起烫。遂重新拿过那封峙阳郡丞的邀功劄子,用力在眼前人胸口一戳,示意他继续说回奏折的事。
    褚廷筠会意,说起旁人的事来嘴下丝毫不留情,“这个丁寄水调任峙阳郡守六年,庸碌浑噩,无功无过。”
    “他要真有本事能让土匪迷途知返,早就感化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
    “你怎么知道丁寄水庸碌浑噩?”叶淮允奇怪看他一眼。
    诸等地方官员的行径,应该同大将军半点也不相关才对。
    褚廷筠面色难得闪过一抹不自然,复而敛眸一指桌上的两摞奏章,“刚随手翻了翻劄子,猜到的。”
    他侧头重新看向叶淮允,“信不信,这些劄子里至少有五封是他写的。”
    叶淮允从众多折子中随意抽出一本翻开,嘴角一抽,还真是。
    褚廷筠在他没注意看的角度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这峙阳郡守丁寄水是个写折子成瘾的,在他上一世的印象中,就连城里某家老母过个寿辰,媳妇生个儿子,都能七扯八扯拽上十几页字。否则,面对叶淮允方才的质问,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圆。
    褚廷筠瞥去一眼问:“这份写了什么?”
    叶淮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总结道:“城西木匠李氏家里丢了两只鸡。”
    折子的最后,以遥祝圣上龙体金安,大辰昌明泰平结尾。
    “亏他想得出来。”褚廷筠撇嘴,“丢了两只鸡,还昌明泰平?”
    叶淮允被他逗笑。
    褚廷筠又道:“他但凡有点为百姓做事的心,就不会闲着没事一天写两三封家长里短的请安折往京中递。”
    他说话时,叶淮允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侧颜,带着点探究。
    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褚廷筠丝毫不像是个武将,而更像……充斥着上一世锐眼断案影子的文臣。
    直到褚廷筠语罢看过来,叶淮允才挪开视线,“你若觉得有疑点,那我们便去峙阳郡看看。”
    “我们?”这次反换成了褚廷筠愣怔。
    “自然。”叶淮允坦然点头,“左右你的禁足期还有五个月,以谢岚的面貌跟孤出去,无人会怀疑。”
    褚廷筠摸了摸下巴,“如果是去查案,我没兴趣,但是……”
    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引得叶淮允不得不追问:“但是什么?”
    “但如果是殿下单独邀请我,出京约会。”褚廷筠微微歪头,将他看进眼底深处,“臣幸矣。”
    叶淮允:“……”
    芒种暖融融的夏风吹过,送来栀子芳香扑鼻,素淡银朵艳阳骄,在宫廊洒出一地斑斓花树影。
    ******
    晓色苍苍,雾气薄薄。
    一辆简约朴素的马车驶出皇宫,行经熙攘早市,缓缓出了城门。
    叶淮允看着倚在车壁闭目休憩的人,他觉得自己真是败了,两世都败在了这人手上。
    偏偏这一世的褚廷筠还如此燎人,是当真把他当做柳下惠了么。
    如是心想着,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轻搭在褚廷筠肩头的薄毯滑落到叶淮允靴侧,还有小桌上一个被啃了没几口的野果子磕碰上车壁,滚砸出一声闷响。
    “怎么回事?”叶淮允身形随之一晃,褚廷筠也皱了皱眉睁开眼。
    “出了点小意外,殿下受惊。”驾车的东宫影卫掀开车帘,解释道:“马车后轮不小心陷到了泥土里,属下立刻就把车推出来。”
    处理淤泥需要一段时间,两人只得先下车等候。
    这一片地域的土质疏松,加之连日多雨,林路难免泥泞。叶淮允回头一看,他们走过的路上,一串深深浅浅的马蹄印子明显。
    他只见褚廷筠嫌弃地瞥了眼地面,又稍稍运了功位移到树下,才使得自己的玄色鞋面不染一尘。
    叶淮允今日穿了一双荼白色锦靴,也学着他的样子站过去。
    树荫下,褚廷筠依旧是阖眼倚着树干,好一副困极的样子。
    叶淮允偏头看去,日光熠熠,照在他脸上清晰出一张堂堂面容,“还真有些像约会了。”
    他低声自喃的话音极轻,身侧人却突然睁眼开过来,“殿下说什么?”
    “孤说,这车轮怕是陷得有些深。”叶淮允信口胡诌。
    他转而眯眸去看几名影卫,好巧不巧,还真是被他一语成谶。
    不远处东宫影卫咬紧牙费劲许久,也未将下陷过深的车轱辘推出来,于是又跑去林中寻结实的木桩想着能把车轮子翘出来。
    但褚廷筠已然将他的掩饰归结成欲盖弥彰,“是吗?”
    随着他拉长尾音,倏而微风乍起,树影摇曳,飘落一片绿叶于叶淮允发顶。
    褚廷筠蓦然凑近伸手,拂掉他头顶叶子,指腹又顺势滑过鬓间,将他的几缕发丝拢到耳后。
    叶淮允陡然全身僵硬,仿佛在某一瞬,听见阵阵波澜跌宕自心底深处迭起。
    一阵呼吸可闻的寂静,褚廷筠的指尖仍停留在他耳廓。叶淮允不禁抬眸,正对上他一瞬不瞬的黑眸,隐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却并没有躲开,只是略显慌乱地转眸将视线落在身旁绿树浓荫。
    鬼使神差地,褚廷筠目光不自觉便落在了他唇上。
    像是千般思绪凝滞无声,在暖阳下融成了一点浅淡的缥缈。
    “……褚廷筠?”错愕清润的声线突兀响起。
    褚廷筠指尖一顿,四目相对,这才发现咫尺间的距离几乎就要贴上他的双唇。
    叶淮允惊醒般退开一步,又假意抬手按了按昏沉额穴。
    “殿下!”正当这时,一名影卫急匆匆地跑过来。
    叶淮允深呼吸,敛了敛眸中神色,“何事如此慌张?”
    影卫道:“属下在林中发现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