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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绣绣辛苦挣的钱去买酒,你也好意思说道。”妇人的声音如身形般虚弱,但其中的厌恶之意不减。
屋中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气氛越来越紧张,江麟旭则坐在屋顶上犯困地打了个哈欠,这种家长里短的吵架简直无聊琐碎。
另一边,褚廷筠同样倚在屋顶,不过是悠哉哉地翘腿枕着手臂,神色懒散,边上还有一笼店小二送来的糖花糕,和一壶时令特有的青梅酿。
叶淮允打开窗子,就见对面一人身影俊逸,衣袂随风,目光正落在天的尽头。
叶淮允问他:“这么晚了还不睡?”
褚廷筠笑道:“赏月。”
“今夜哪有月亮?”叶淮允怀疑地抬头。
今日是月底廿九,漫天繁星璀璨,渺渺似一条闪亮发光的缎带星河,却是半点月亮的影子都没有。
褚廷筠朝他看来,“我心里有。”
叶淮允自然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心头白月光……他索性也纵身跃出窗外,身姿轻盈落在对面屋顶。
“想明白了?”褚廷筠开口就问,没有任何的过渡和铺垫,让叶淮允未站稳的身形险些一踉跄。
“看来还没有。”褚廷筠抬手扶住他手腕,又随即规规矩矩地松开。
“难得也有你猜错的时候。”叶淮允一撩衣袍在他身侧坐下,抿了一小口青梅酿,低声笑道:“我虽然没完全想明白,但已经有决定了。”
言罢,不等褚廷筠回味什么,叶淮允便抬手覆上他的掌。
这次轮到素来狷狂不羁的褚廷筠愣住。
叶淮允弯唇笑笑,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就够了。这是褚廷筠教给他的,而他清楚知道喜欢这个人,想要同这个人经历千帆,这便够了。
夏日温高,掌心下的温度却是一如既往的透着点寒凉。
叶淮允侧头看向身旁人,撞上他一双盈盈澄澈的桃花眼在夜空下极好看,像是被星辰落满。
褚廷筠突然坐直身子,倾身缓缓靠近他,抬手的动作像是要将人搂入怀中。
“等一下。”叶淮允及时挡住他俯近的身子。
“嗯?”褚廷筠弯眼对着他笑,“怎么了?”
隔着一层薄薄空气的距离,叶淮允道:“其实我刚刚开窗是想来找你聊案子的。”
褚廷筠:“……”
叶淮允果然一本正经起来,“方才傍晚忘了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潘汉的。”
褚廷筠保持沉默,花前月下两心同,他并不是很想回答。
“快说!”叶淮允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手心。
嗐,褚廷筠无声叹了口气,不相拂了他的意,就只好在良辰美景下说起命案:“潘汉的反应和情绪,一直就不对。”
寻常百姓见到官府中人应是抱着恭敬的态度,但他全程都只有惊恐,如果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战兢忐忑的?
再说一个父亲骤然听到自己女儿横死,应该难以置信才对,可潘汉却没有这个情绪,只表现出过分的悲伤。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无所知,反而更似临时的表演。
后来当叶淮允又提到人是钟桂所杀时,他作为父亲却丝毫没有对凶手带的愤怒和恨意,种种不合理,都能说明潘汉是这件事情的知情者。
褚廷筠宛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判断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而后道:“我讲完了。”
叶淮允还想再问,可下一秒,未张开的唇就被覆上一片微凉。带着点糖花糕的香甜和青梅酿的甘涩,惹得人无端就想要一点点地,贪婪地品尝更多。
熏风徐徐,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左心房像是被蜜糖填满般。
“义兄——”
正当这时,江麟旭快步冲进院子,声音穿过半空,扰了树上鸣叫的知了。
刚品尝到金风玉露燎人的褚廷筠不得已松开怀里人,不满朝屋下投去一眼,“什么事?”
莽撞冲进来的江麟旭乍然朝上看去,却被屋顶上那幕惊得话语结巴:“潘潘家娘子子子,不不不是,义兄过过过来救救人……”
叶淮允拿掉褚廷筠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舌尖不自觉舔了舔嘴角那点濡湿,继而淡定转头,见江麟旭背上背着一名妇人。
瞬时明白过来,潘家出了情况,两人脚尖借屋瓦之力,落在庭院之中。
第十一章 线索
叶淮允同褚廷筠脚尖借屋瓦之力,落在庭院之中。
江麟旭背着的妇人被披散糟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面容,但仍旧能看出脸色枯槁苍无,身上的素色麻衣也不知被从哪处伤口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一块。
叶淮允当即喊来东宫影卫,命他们速速去请城中大夫。
浮世居明面上的李老板早先年也是鸾霄宫下的弟子,褚廷筠一行人既准备留下查案,自然不适合再住在客栈当中,便都搬进了李家宅子。
下人将昏迷不醒的潘家娘子放到客房床榻上后,叶淮允便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麟旭把他看到的事情始末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晚间,潘汉夫妻二人陈芝麻烂谷子地吵骂着,他本都快要听得睡着了。突然,潘家娘子哭着问:“绣绣到底去哪儿了?”江麟旭想起褚廷筠交给他的任务,赶紧打起了精神。
面对她的质问,潘汉不耐烦道:“早就跟你说过了,在大户人家做活,日子好着呢。”
“你休要骗我!”潘家娘子不信,“她都已经有两个月没回来了。”
“爱信不信!”潘汉呸骂道:“不然哪来的银子给你这个病秧子抓药。”
就这样,声势愈演愈烈,两人从口角争执发展到了手脚推搡,潘汉一个用力,失手将潘家娘子推倒在地,后脑正好撞到了床角。
殷红鲜血流了一地,潘汉以为自己闹出了人命,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踩着歪歪扭扭的脚步就往外跑。
“跑了?”叶淮允听完之后,有些莫名其妙。
江麟旭点头,“大概是喝多了酒,头脑不大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