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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爱卿求见所谓何事?”
陈伯公从官服宽大的袖袍中,缓缓掏出一本明黄封面的折子。叶淮允轻轻瞥去一眼,从厚度上看,好像比今日早朝时,他参罪名念的那本还要更厚些。
陈伯公欲把奏折呈到御桌上,但在放下东西之前,又试探性地问了句:“褚将军不在殿中?”
“……”叶淮允面不改色道:“不在。”
“可臣听闻,自下朝后,褚将军就跟陛下进了太极殿,一直不曾离去。”陈伯公直接把不信宣之于口。
叶淮允心中好笑,这倒是个耿直的,“听说?爱卿是听何人说的?”
他故作不悦,“难不成伯公安插了人监视朕?”
此言一出,陈伯公立马被吓得双膝一软,怯怯跪在了地上,连那本奏折也从手中滑落,“臣失言。”
“起来吧。”叶淮允本也没打算为难这位三朝元老,敲打得适可而止了便问:“伯公还是说说看,求见朕是为何事?”
陈伯公把折子地上捡起来,恭恭敬敬递给叶淮允,说道:“臣要参褚将军,滥杀无辜百姓。”
叶淮允:“……”怎么又来了?而且褚廷筠何时有滥杀无辜百姓了?
他下意识以为又是某些个误会,就让陈伯公继续说下去。
陈伯公站在一旁道:“腊月廿一日,褚将军在抓人办案的过程中,只因一个体弱的姑娘不慎挡了路,褚廷筠就一把将人推下了楼梯,血溅三尺。”
这事儿叶淮允还真没听褚廷筠提及过,他细细翻了翻奏折,才大致弄清楚了缘由。
腊月廿一,褚廷筠是奉他的命抓人。
而要抓之人正是那个在城西强占私塾,并且殴打教书先生的世家纨绔。
彼时,褚廷筠打听到那人正在勾栏院寻欢作乐,便带着影卫私服办案。
就在他准备破门而入时,突然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连连喊着公子。
褚廷筠本就极其厌恶旁人的触碰,又是办案当前,生怕那纨绔趁机跑了。因此在几番冷言冷语告诫后,那女子却仍旧不肯松手,便用玄翼剑柄打在了女子的手臂,把人震开。
那女子背后便是楼梯,被他这用力一打,顿时向后摔去,滚下了楼梯。
当场死亡。
那勾栏院老嬷嬷本碍于褚廷筠大将军的身份,一直没敢报官。但院中姑娘偶尔在恩客面前提上一两嘴,这事情自然而然也就传出来了。
叶淮允看着奏折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私心里并不相信褚廷筠会滥杀人,此时便只能先让陈伯公退下,向褚廷筠细问问。
叶淮允打开密道的玄关,褚廷筠正侧身倚在石壁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杀她。”
暗道里阴凉,叶淮允便把手边内侍刚送上来的新斟热茶给他递去,“我自然相信你没杀她,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总得先了解清楚了,才能派人去查,再替褚廷筠翻供。
褚廷筠伸手指了指那本奏折所写内容,指尖轻划过一行又一行,似乎对那些描述都并无异议。
直到他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上,叶淮允朝那处看去,正是“滚落楼梯”四个字。
“我是推了她不错。”褚廷筠道:“但那个人根本没跌下楼梯。”
他记得清楚,那会儿他用玄翼剑拍开女子纠缠着自己的手臂,姑娘登时跌坐在了地上。
“地上?”叶淮允反问。
“嗯。”褚廷筠十分确认就是地上。
因为那姑娘摔在地上后还不肯死心,矫揉造作地撕扯下自己肩头衣物一角,流着眼泪说这位客官好狠心。
褚廷筠余光正好瞥见她露出的雪白肩膀,面露鄙夷,推门就进了那纨绔在的房间。
抓了人之后,褚廷筠也懒得再走正门,直接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后,拽着那纨绔的衣领就跃下了窗户。
据他的说法,至少在他走进房间之前,那姑娘绝对是安然无恙的。
叶淮允摸着下巴,既如此,那便是有人在说谎了。
他扫了一眼御桌上的奏折,大多都已批阅过,委实不算忙碌,便提出和褚廷筠再去那勾栏院走一遭,查清楚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淮允拿出博物古架上用锦盒装起的易容用品,开始做出宫的准备。
褚廷筠一把握住他的手,“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叶淮允问。他觉得自己如今手头政事上,最着急的就是褚廷筠被人诬陷弹劾了。
而当事人却悠哉悠哉的,拇指在他手背轻轻划来划去,挑起半分火热和半分酥痒,“那种地方,都是到了晚上才热闹的。若是白天去,就显得……”
这次叶淮允没有再问为什么了,他虽久居宫中,但也晓得勾栏院是个什么地方。一把捂住褚廷筠的嘴,生怕他语出惊人。
褚廷筠手里捧着茶盏,“……”
他要喝茶。
到了夜里,天幕飘起毛毛细雨。
两人打着油纸伞走在蒙蒙雨幕之中,几家店肆门前悬挂着的昏黄灯笼照亮了空荡长街和绵绵雨丝。
这个时辰还在外游荡的人本就寥若晨星,更妄论雨天,唯有更夫身披蓑衣,依旧周而复始地打更。待更声远去,如丝细雨打在油纸伞上的淅沥声都显得格外响亮,直到步入喧嚣的烟花之地。
混迹风月场的姑娘们最会看人下菜,叶淮允与褚廷筠出宫前虽都易了容,但仍旧是俊朗无双的样貌,吸引了数名姑娘挽手攀肩。
叶淮允尽量敛去厌恶情绪,不表露出来。
褚廷筠也极力忍住心底的恶心劲,淡淡扒下那些人的手,问道:“柳蝶姑娘呢?”
柳蝶,正是那名被褚廷筠推开姑娘的名字。
他这话一出,边上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僵硬了起来。褚廷筠见状,故意拔高声音,“柳蝶呢?本少要见柳蝶!”
这一喊,果然招来了老嬷嬷,赔着笑脸向他们道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