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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的眉心紧紧锁成川字,像是有无法负荷的痛苦从心中流过,他看着我,过了半晌,终于伸出手,轻轻掠过我额头,将一缕凌乱的发丝拨至脑后。我顺势将头贴在他手心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到我身上,就像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第一根火柴时带来的暖意。我像小猫一般别过头,用鬓角的发丝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这模样一定挺可爱的,我看见他嘴角流出宠溺的笑容。“一年前,你说你喜欢我,我不敢答应。我后悔了一年,装了整整一年的若无其事,最近突然想明白了,心里的话不说出口,会把心蚀出一个大洞,里面装满了遗憾。”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巨大的喜悦满溢到了嗓子眼。我张了张嘴,李睿的手缓慢移到我唇上,笑道:“我飞了几十个小时,话应该我先说。我以为我要对感情负责,要对你的未来负责,就应该收敛起对你的感情,拒绝我们关系的发展,我错了,爱情是一种植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它就在心里发芽生长,你拼尽一生的理智去阻止,也挡不住它的蓬勃成长。在手术室里,我满眼都是你的影子,满心都是你在做什么?赢了吗?我骗不了自己这是关心工作,我只关乎你,唐盈盈。”
喜极而泣的泪水瞬间落满了脸上,我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肩膀上,哭到无力:“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只有你是白痴,不肯承认。我不需要你为我负什么责,我是个成年人,我自己可以对自己负责。只要你对你自己的感情负责就够了。”
李睿勉力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我确实是白痴。一直到刚才我还在犹豫,我真怕我像一根火柴一样,一瞬即逝,给你带来短暂的温暖,之后全是黑夜寒冬。可是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更应该在你心里点燃一团小小的火,护住一方温暖。”我拼命摇头,拼命地哭。李睿用
双手夹住我的脸,轻轻地说道,“这辈子的工作使我除了谨慎之外,身无所长,感情粗砺得像砂石一般。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将用尽力气,把生命里所有的温情都榨出来,送给你。”
我尽情地体会着难得情话的甜蜜,我抬了抬头,李睿仿佛还想说什么,话未成音,便见他右边身子如同棉花般柔软无力,轻飘飘地向一旁坠落,我惊慌地急忙用手去扶,却挽不住下坠的势头,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上。
路上的行人见状,纷纷伸手帮忙。我半爬起身来,只见李睿面色白得发青,嘴唇紧紧地咬住,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大声呼喊着,快叫救护车!快!喊着喊着,直到喉咙嘶哑,直到心痛得扭曲。
夜色浓似黑墨,灯光浮影在我眼里幻化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圈,漂浮在空气里,如同飞在阳光下的皂水泡泡。我跪在地上,脸上孤零零地挂着两道欢喜的泪痕,宣告着不久之前刚刚经历的喜悦,两只胳膊托着李睿的身体,平日看着瘦弱的身材,此时却有千斤重,带着我一起堕落至寒气逼人的黑暗中。灵魂却像一阵青烟一般飘了起来,浮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这两个可怜人。
这一刻终于来了,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连多一点的温情时间都吝于给我。
十六
在医院的走廊里,闻讯赶来的 Dea 瞧了瞧一身狼狈的我,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李睿的病?”
我心下微微一抽,点点头道:“是的,很早便知道。大概三年前吧,有一次师父给我的一叠文件里夹着一张他的检查单,我那时候便知道他患有 ALS 渐冻症。我吓坏了,在家里查了很多关于这个病的资料,哭了整个晚上,后来又想,像师父这样谨慎过头的人,都能把检查报告误交到我手里,他心里该慌乱成什么样子呀。第二天,我就找机会偷偷把检查单放了回去。并且告诉自己,他能活五年也好,像霍金那样再活五十年也好,他既然不愿意别人把他当病人看,那我们就像正常人一样,高高兴兴地过每一天。”
Dea 微微一怔,叹道:“李睿平日里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骨子里却刚硬得很,偏偏又得了这个病。ALS 是人间最恶毒的诅咒。它像恶魔一样把一个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人慢慢挫磨成一滩烂泥,将你身上的鲜活气息切割成千万份,再一点一点拿走。”Dea 停了停,像是想用呼吸去平息心底的疼痛,她的声音在一刻之后又沉沉地响起,“在确诊为 ALS 后,李睿的第一个念头是找个安乐死合法的国家,结束生命。我跟老陈陪了他整整一周,不停地劝说,他被吵得不行了,才答应试着好好活下去。后来,老陈把公司交给我和李睿,自己说是去环球旅行,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欧洲和美国转悠,那里有几个实验室,是目前为止最有希望在 ALS 治疗上有所突破的。去年年底,也就是天扬刚出性侵丑闻的时候,李睿的右手已经出现了运动机能丧失的症状,在美国他接受了第一次骨髓干细胞移植手术,持续的治疗一直是有成效的,至少有效地拖缓了发病过程,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