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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坐直身子,捉住叶帛玉的手轻轻帮他揉按手腕,嘀咕道:“怎么不叫醒我?”
叶帛玉没回答,过了一会儿主动说起:“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谢枕汀一愣,坦然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叶帛玉答道:“这次和曹姑娘的会面,是我家兄长早前安排好的,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推拒。但此事后续如何处理只在我和曹姑娘之间,我定会处理好的。”
“我很抱歉。”
叶帛玉的道歉让谢枕汀浑身不自在,只闷闷应了一声:“哦……”
叶帛玉另起话头,忽而问道:“从来只知你和谢姑娘兄妹,却不知家中人可好?”
“我……家中还有一位母亲,”谢枕汀道,“谢家之主,乃是我的继父。”
“我原本应当姓苏的。”
“小时候生父病逝,出丧期后母亲改了嫁。初时我曾一度不愿改姓,此事难免在他们心中留下了芥蒂,以为我介意改嫁一事。”
“少时我又早早离了家远赴关外……”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谢枕汀轻笑一声,对此像是并不介怀,“我和母亲这些年亲情淡薄,形同陌路。”
叶帛玉只说:“你与令尊的感情一定很好。”
谢枕汀默认了。
“小时候我曾生过一场大病,离开了叶家……此后也没再见过父亲,我以为我不会回去了……后来,是兄长救下了我,将我带了回去,在叶家这么多年,也是他一直照拂我帮助我,如兄如父。”
“说这话,不是为了让你体谅我,只希望你能体谅他几分。”
谢枕汀有些奇怪,“他做了什么吗?”
“何况,他既是对你这么好的亲人,我自然也会敬重他。”
叶帛玉总不能说自己是未雨绸缪,他太了解叶沉心的秉性,总疑心对方已经盯上了谢枕汀,接下来有何动作也未可知。
他迟疑道:“你闯入叶家那晚,兄长应当知道了。”
谢枕汀悚然一惊,“他都听到了?”
叶帛玉摇摇头,“不知。”
“你也别忧虑,”谢枕汀反倒安慰起他,“说不定他什么也没听到,只是不喜欢你与我来往罢了。”
这下谢枕汀终于反应过来,先前自己被拦在叶家门外,泰半就出自于这位兄长的手笔。
他悠悠轻叹一声,“说的也是,你是堂堂百年门阀叶家的公子,而我只是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家,一身武艺也是半桶水,一介不入流的人物。”
“何况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我二人皆是男子。”
“放到勾栏间的那些话本里,只怕你我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他一席言语间叶帛玉的眉头越蹙越紧,却听谢枕汀下一句道:“帛玉,不如,我们一起私奔吧?”
☆、第 30 章
谢枕汀似乎有意将诸多忧虑以轻松的口吻说出来,语气里也听不出几分认真,语罢却煞有介事道:“等会儿随我回一趟谢家?我有东西给你。”
一行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回了城,曹家的马车经过大道后就与他们分道扬镳,叶帛玉隔着车帘和对方做了简短的道别。
而后他让叶家的车夫跟着谢家的马车,一路到了谢家门外。谢枕汀腿脚麻利,飞快地冲进了谢家,不多时又一阵风似的窜出来了。
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叶帛玉摸索一阵,像是一个纸筒,内中硬邦邦的,不知塞了什么。
“这趟回来路上胡商送我的烟花,”谢枕汀解释道,“放出来有个新鲜的花样,是玫瑰。”
叶帛玉也觉得新奇,又摸索了几下,“很独特。”
“玫瑰在我们汉人诗文中的意象是什么?”谢枕汀问道。
叶帛玉道:“此花多刺,又耐寒、抗旱,性坚韧,视之为豪者,以‘刺客’称之。*”
“倒与西域迥异,”谢枕汀笑道,“西域人以为玫瑰娇艳、芳馥、风情万种,一如有情人两心相许,爱火燎原。”
“所以他们都把这花送给心爱之人。”
“我送你这枝玫瑰,等你点给我看,届时我不一定身在室外,但这烟花燃放的声音也与中原的略有不同,我听见了就知道是你在唤我。”
叶帛玉也笑了,眉目嫣然,“我唤你做什么?”
谢枕汀往车帘外扫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让我带你私奔。”
叶帛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们去哪儿?”
“出关,去长白,我离开前往采参客那儿送去了一批人参,这回铁定卖了个好价钱。”
“我带你去看看长白的雪和山,还有圣湖。见见长白派的人,长白派养的鹰,还有孤鹰本人。”
思绪随之瞬息翱翔千里,等重回到肉身上便感到了躯壳的束缚,叶帛玉几乎想叹气,但仍旧笑着道:“你送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谢枕汀顺杆往上爬,轻轻拉住叶帛玉的手,“那叶公子要怎么奖励我?”
“嗯……”叶帛玉沉吟道,“让我好好想一想。”
叶帛玉离开的时候谢枕汀留在原地目送他的马车一路驶远,直到轱辘后的尘土也消散,才转过身准备回门。
一扭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袭玄青衣裳,身姿挺拔,比谢枕汀还高出几分,混在人群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却有张平凡平淡的脸,凭面容看不出是而立还是不惑的年纪。周身气息似乎也静静敛住了,整个人像压在石头底下的青苔,一身黯然,只会被人过眼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