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4
己手上抓了一册话本,话本不厚不薄,半新不旧。
他信手翻开一页,上头写的是:酆如归其人,乃是一千年恶鬼,生性残暴,作恶多端,喜嗜血啖肉,惯常着一身红衣,做女子打扮,行走间环佩叮当,他足下是累累白骨,但因其容貌甚美,且善蛊惑人心,加之手段阴险,前去除他的正道中人大抵成了他腹中之物,能逃出升天者少之又少。
他心中一震,又听得一侍女惊呼道:“二公子,你跪在地上作甚么,地上凉,奴婢扶你起来罢。”
他被侍女扶了起来,在椅上坐了,又接过热腾腾的红豆桂花圆子汤饮着,扑鼻的桂花香却驱不散他满心的疑惑:我莫不是发了个梦不成?我尚未及冠,不曾因断袖之癖被父亲逼入湖中,不曾入得那话本成为酆如归,更不曾爱上那姜无岐。
他这般想着,天色夜了,沐浴过后,便回卧房睡了,却是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白驹过隙,岁月偷换,已是他及冠的日子,他身着冠服,行过礼,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他表字。
表字还未入耳,却有一把他极为熟悉,又极为陌生的声音道:“酆如归,你快醒醒。”
他被这声音催得侧首望去,四周的人、事、物陡然间半点不剩,他又回到了那鬼气森森的房间中,眼前是满面忧虑的姜无岐,周身则被血淋淋的利爪团团围着。
他身在姜无岐的左臂臂弯当中,姜无岐的右手执着拂尘,略略一扫,数只利爪便跌落了下去。
“我……”究竟何处是真,何处为假?他究竟是二公子,亦或是酆如归?他迷惑不解地望住了姜无岐,发着怔。
但只消姜无岐安然在他身侧便好,纵然此处是假,他也甘愿沉沦其中。
“你适才突然昏死了过去,难不成又发了噩梦?”姜无岐见酆如归双目涣散,难以聚焦,不由发问。
我是发梦了么?我怎地会屡屡发梦,此处难不成除却鬼气浓重,还有旁的古怪?
酆如归猛然张口咬住了自己的左手虎口,他神志上虽不会觉得疼痛,但身体却告诉他被他这一口咬得疼了。
——显然眼下便是真实。
第48章:望乡台·其七
酆如归伸手划过自己的面颊,指尖陡然湿润,而后又去抚那咽喉处,指尖突地陷了下去,触到了中间已生出的一块薄薄的嫩肉,他收回指尖,低首瞧了眼其上沾染的猩红,暗道:我是从何时起发梦的?
他从姜无岐左臂臂弯下来,足尖点地,其后一手劈开逼近的数只利爪,一手捉住了姜无岐的右手手腕子,后又急迫地将那片衣袂往上一扯。
布帛撕裂之声乍然而起,他就着从窗棂流泻进来的惨淡月光,入眼的那条手臂血肉模糊,又有鲜血簌簌而下。
那真实与噩梦的相接点难不成便是他催动内息,除去眼前的利爪,回首向姜无岐展颜之时?
——对了,当时室内晦暗不明,他分明未及引出鬼火,怎地能清晰地看见姜无岐全身上下无一寸完好,每一寸俱被利爪洞穿?
姜无岐见他神色不定,将右掌的拂尘换到左手,施力一抽,一片利爪旋即化作齑粉,再不可见。
然后,他附到酆如归耳侧道:“你勿要分心,现下最为紧要的是除去眼前的这许多利爪。”
他的视线跌落在酆如归咽喉处的那个窟窿上,心疼不已:“你切勿再受伤了。”
酆如归细细地端详着姜无岐的眉眼,捉住了姜无岐右腕的手指紧了紧,空暇的手指稍动,烧去欺上来的利爪,后又失笑道:“我不过是一时不慎,至多再一盏茶的功夫,这血便能彻底止住,却是你血流得这样急促,可不要死在我前头才好。”
话一出口,他当即后悔了,他明明是在关心姜无岐,为何却说得如同在讽刺姜无岐肉体凡胎,一时间止不住血?若不是为了救他,姜无岐的手臂如何会伤得这般厉害?他是黑了心肠,恩将仇报么?且言及死亡,着实是不吉利。
他被自己所思逼得双目一片水光潋滟,适才亲眼见得姜无岐断气的痛楚又趁机侵袭至脑髓,他仿若被施加了一身的刑罚,挣脱不得,无处可逃。
酆如归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姜无岐眼中一分一分地发白,姜无岐语塞,心脏生疼,他拦腰抱去酆如归,飞身至利爪最为稀少的窗口,才道:“酆如归,贫道定然不会死在你前头……”
话音落地,他又急急地补充道:“贫道并非是要咒你死在贫道前头,贫道望你能长命百岁,百岁无忧。”
“可是我已过百岁许久了。”酆如归的魂魄堪堪及冠,但这副肉身早已过了千岁阴寿,此言倒也算不得作假。
姜无岐不及细思,下意识地按着凡人的习惯,希冀酆如归长命无忧,却浑然不记得酆如归乃是一只千年恶鬼。
“贫道……贫道……”姜无岐急得面色发红,口舌钝滞,几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