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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他没听过的经书。那个人的声音平淡无奇,却意外地能进的了他的心。
那个人说:“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是开经的偈语,听到“如来真实义”兰藉只想冷笑,假佛祖怎么可能会有真慈悲呢?兰藉反反复复地听,就是讲的一个人为了救自己不信佛法,不尊佛祖的爱人去了如来佛面前发了宏大誓愿,说自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事迹。
又说了地狱如何如何恐怖,说地狱周遭八万余里,城墙是由纯铁制成,上高一万里,并且终年烧着业火,外人不得擅自进入,里面的人也无从逃遁。里面有一间牢狱,唤作无间,里面有铁狗铁蛇,巡游不止,墙高一千余里,铁狗铁蛇,嘴里吐着烈火,在墙上游来游去,铁墙火热,不可触碰不可逾越。其他的牢狱,或是夜叉拔舌,或是恶鬼油锅,或是炮烙烤肠。兰藉想到了自己,他很想问一句:大师,怎么跟我不一样呢?转瞬之间又想明白了,不过是警戒世人的言语罢了。
那个人每日诵经,诵完经就来照顾他,那个人帮他把他的腐肉一寸寸地割走,挑干净,又用甘露给他洗髓涤筋,然后还去把他的一些碎肉仔仔细细地收集起来,像拼一件碎成几乎成灰的精美瓷器,劳心又劳力。
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像这个人这么妥帖了,兰藉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每块碎肉都感知得非常清楚。那些碎肉被拾起的时候已经被温柔照顾,一点都没有疼痛。那个人将肉都放在一个瓶子里,触摸着像是某种暖玉,略微温烫,每天用一个温热的液体养着,实在是再舒服不过的所在。比起之前的境遇,简直说是西方净土也不为过。
这是谁?兰藉想,是虚花吗?可是兰藉眼睛还没长好,什么也看不清。声音也不像……
等到兰藉嘴长好了,那个人就开始给他喂食一些甘露,清凉解渴,降了他满心满头的燥火。那些强烈的情感,焚身的欲念,似乎也离他远了很多。
“你是谁?”兰藉实在是好奇,舌头刚恢复还是有酸痛感。
“大愿幽冥菩萨。”那个人回答道,用那个平淡无奇但是抓耳的声音。
这尊号听着有几分熟悉。
“是大日如来佛组让你来的吗?”
那人轻笑,说:“你猜?”
两个字引得兰藉抓心挠肺。
他心里期盼这个人是虚花,但是这个人的声音和虚花声音不一样。虽然说虚花每一世的声音和容貌都会稍许改变,但是……虚花就算是归位,应该是成佛呀?这么大的功德,怎么可能是菩萨。
兰藉觉得虚花不可能是菩萨,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劫难。放眼西天八百佛,没有一尊是经受过这么多苦难的。若是这样只还作为菩萨,那么天下多少佛道修行者会寒了心。况且,自己叱骂佛祖也是自己种的因,后果也应该由自己承担,没道理报应到虚花身上。想到这一层,虚花安下心来。想来应该是自己曾经无意救的什么人成了菩萨,报恩。或者是哪位菩萨为了修功德,特意来照顾自己渡化自己。
想到自己要被渡化去信伪佛,虚花心中生出了叛逆。
这天,菩萨照旧念开经偈,兰藉不羁地拖着破嗓子说道:“‘百千万劫难遭遇’你究竟受了多少劫难?能否跟我在此地比?”
“自然是没法跟你比。”那菩萨答道,语气隐约有点受伤。
兰藉听着心里头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儿,但是也没想细细分辨自己的心情接着说:“你在人间可有人供奉你。”
菩萨回答:“有那么一些。”
兰藉冷笑了一声没有继续接话。
那个人依旧,自顾自地悉心照顾着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兰藉问道:“你可知道我来这儿多久了?”
菩萨回答道:“不知。”
兰藉将头侧到一边,心中想念虚花,口中呢喃着:“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多久了。”没多久又问菩萨:“你知道你来这里多久了吗?”
菩萨回答说:“这个也不知。”
兰藉说:“我眼睛看不见已经过了很久了。这个无间地狱,竟然真的没有时间么?”
菩萨回答:“自然。”一边拿甘露撒在兰藉的身上,一滴一滴的凉意钻进了骨头缝,仿佛亲吻。蒸发着,又带走了一波燥热。
身上舒服了,兰藉心里的波澜也平静了许多,他继续和菩萨闲聊:“你不觉得这无间地狱的时间无间,非常恐怖么?若是有星辰日月,起码还能算清楚时间,知道外面过了多久,知晓挂念的东西现在估摸着的样子。总好过现在,两眼一抹黑,连外头是否有变化,过了多久都不知道。”
菩萨温和地抚摸了他的头,虚花内心的不安真的就散去了几分。菩萨说:“你这就是怕了无常了。若是把无常就那样看着,接受了所有的无常,自然也就接受了外面所有的变与不变了。”若有若无的梅香散入了兰藉刚刚好不久的鼻腔,兰藉贪念地嗅着。
虚花身上也有梅花香气。
兰藉心中只感到无限的哀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哀伤。情绪犹如秋天的枯草地,乱杂杂,蓬鼓鼓的,只让人想哭。
只是眼窝处一片虚空,自然是哭不出来的。
第十三回 菩萨说沧海桑田,兰藉问风吹幡动
那位菩萨依旧照顾着兰藉,兰藉身上的肉基本长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