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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顾长愿问。
“上一个收进来的的病人是镇北的笆桑,昨天夜里发病的。”许培文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敢声张的谨慎。
“很严重?”顾长愿跟着紧张。
“那倒不是,轻症,不严重。”许培文目光扫过集装箱里的病人,“今天没有新增病例。”
·
没有新增病例。
这是破天荒的好消息,从岛民喝下肉粥算起已经过了23天。恶沱潜伏期是21天,但算上交叉感染,疫情蔓延期远比21天要长得多,许培文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如果新增病例就此止住,那真是比预想中好太多。
但只是一天无新增,说明不了什么,万一第二天又冒出新病患就空欢喜了。即便如此,无新增的消息还是很快在救援小组里传开了。医护们激动得想哭喊,又不敢张扬,只能私下说着悄悄话,好像就连说话大点声都会戳破这来之不易的喜悦。
消息传到实验室,舒砚抱着培养皿痛哭流涕。
“这真是万里长夜的第一道曙光啊!!!没有新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疫情控制住了!意味着我们只要治好现有的病人就可以回家了啊!!道路阻且长,但我们已经走了90%了!”
“才第一天,至少还要观望三五天吧。”顾长愿说。
舒砚坐在地上:“我可不是瞎乐观,我觉得我们的隔离措施挺好的,前几天不都是每天就一两例吗,发病率一直在降低,现在终于降到零了!”
这话倒是没错,许培文和钟新国一直在收治病患,高瞻又每天带队挨家挨户排查。只要切断恶沱的传染链就能把疫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目前来看,疫情控制得不错。顾长愿看了一眼何一明,何一明埋在一摞稿纸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约瑟夫挺着啤酒肚乐呵附和:“太好了!我们要胜利了!”
顾长愿被舒砚和约瑟夫的喜悦感染,也跟着笑了。他们和疫情斗争了太久,身心俱疲,有一丝好消息也是好的。
翌日,救援组漫着一股神经兮兮的气氛,每个人都盼着能和前一日一样,没有新增病例,但又不敢说出口,生怕说出来就不灵了。在科学触及不到的地方,再理智的人都会无端的迷信。
钟新国留了一部分医护人员在镇上值守,让另一批人回宿舍休息,从刚上岛时所有人通宵达旦,到现在终于可以轮班休息,算是一大喜事。医护和士兵们都很激动,食堂还多做了两个菜。
顾长愿的石膏浸了水,沉得抬不起手。舒砚帮他换了新的,板着脸训他。一会儿说他不爱惜身子,一会儿说他脚上装了风火轮,刹不住。说得嘴皮都干了,却见顾长愿眼神木木的,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老大?”舒砚张开手在顾长愿眼前晃。
顾长愿回神:“啊?”
“想什么想得跟丢了魂似的……”
“没什么,头晕了一下。”
顾长愿揉着太阳穴,意识恍恍惚惚,他记得他坐在舒砚面前,舒砚痛心疾首地骂他又弄湿了石膏,帮他拆开纱布,现在新的石膏板已经夹上了。
他晕了多久?这次似乎不只一两秒?
“又头晕,你是不是贫血?我给你查查血红蛋白。”舒砚担心道。
“不用麻烦了……”话音刚落,舒砚就抱来托盘。顾长愿噗地笑出声,不好拂了舒砚的好意,顺从地伸出手臂。
舒砚很满意:“你说你,头晕还瞎跑什么?老老实实待在实验室不好吗?”
之前人手不足,顾长愿镇上哨所两头跑,现在许培文和钟新国都守在镇上,疫情又有好转,确实没他操心的份儿。
“行,行,从现在起我就待在这儿,许头儿叫我去我再去行了吧。”
“你本来就该待在实验室!”
接下来的三天,顾长愿果然老老实实待在实验室,除了照料老宗和其他重症病人,就是研究恶沱的基因序列和整理病例。镇上真的没再新增病例,一例也没有,好像恶沱把岛上搅了个天翻地覆后,收兵回府了一般。
GCDC和国内的病毒研究所同时着手恶沱疫苗的研究,但没什么进展,GCDC曾发来邮件称需要更多被感染的幽猴活体和血样,但救援组现在只想治病救人,没心思也没精力再去那个黑黢黢的山洞,敷衍地回绝了。
第四天,雨短暂地停了一会儿,顾长愿站在实验室门口,终于看清雨后的狼藉。海风一阵远一阵近,混着消毒水、生石灰和各种腐烂的腥气,臭不可闻。操场上裹了半米厚的稀泥,几只饿瘦的红枭抓着浮木,睁大闪着绿光的眼眸搜寻泥浆里的死鱼和死鼩。
呲呀——
隔壁的门开了,何一明走来。
“头还晕吗?”
顾长愿摇头,血红蛋白浓度略微偏低,但不严重,也就是被刺失血后没好好休息,留了后遗症。抽血那天,舒砚还打趣说岛上除了感染恶沱的病人就属他血检次数最多,弄得顾长愿哭笑不得——冰箱里已经有三管他的血样了。
何一明见顾长愿没事,整了整衣领和袖口,轻咳了一声。
“老宗转中症了,明天起改用血清+M1干扰素治疗。”
“真的?”顾长愿不敢相信。
何一明微昂起下巴,没开口,用微微上挑的眼角觑向顾长愿。顾长愿知道这就是回答,开心地冲进老宗的房间,却见老宗正在熟睡,又蹑手蹑脚地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