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章 第25部分阅读
盛世华章 作者:肉书屋
弗朗机舰队,那可真是够危险的了!
杨鲲鹏脸色未变,后背却已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而且,听巴戈多罗的意思,多年来抛出大量的金钱已经让他异常的疲累,如果今年还无法见到皇帝,那么他会在明年春天搭乘商船回国。
其实这句话巴戈多罗从刚到大颢的时候就见着一个官员说一次,相比国内大颢奢华的生活已经让他乐不思蜀了,而且印度总督虽然换了人,对他却并未有任何的不耐和催促,每年仍旧有大比的生活费自印度而来。毕竟,巴戈多罗虽然没面圣,可是他认识的这些江南官员可是对来往的弗朗机商人“照顾”不少。
可杨鲲鹏哪里知道巴戈多罗这不过是习惯用语啊?本来就揪着的心于是更紧张了,恰好这个时候,仆人来报说是巡抚大人有请。杨鲲鹏只好先把心里沉重放下,起身跟着差役前往巡抚衙门的书房。
浙江巡抚李继安按说今年该是五十出头,可是却已经一头白发满面的沧桑,如果不穿官府,谁都以为他是个在田埂上整日劳作的八十老农。杨鲲鹏进来时,李继安立刻从书桌后边绕了过来,杨鲲鹏发现他的官服是干净的,可是两只官靴却沾满了泥巴,顺带着书房的地上也有不少黄泥。
“老夫可是久仰杨将军的威名了!”一见面,李继安就异常热情的伸出了手。
杨鲲鹏虽然听夏鼎说这位大人不错,但如今也实在是不知道这位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之间也只能和他“不敢不敢”的客气一番。
李继安看出了杨鲲鹏的拘束,哈哈一笑,拉着他坐下:“杨贤侄不必如此拘束,我与彭祭酒可是多年的好友,你称我伯父便好。”
彭祭酒自然指的是国子监祭酒彭博航!杨鲲鹏虽早已脱离国子监,可逢年过节给这位老师的礼物却不曾落下,只是为了给双方减少麻烦不再登门拜访而已。即使他离开了国子监,即使不再是文人,可这位祭酒却仍旧值得他以弟子礼待之。而彭博航也每年都很大方的收下礼物,这可不是说他贪财,而是表示他仍旧将杨鲲鹏当做自己的弟子。
“原来是李伯父!”杨鲲鹏当然知道这是李继安在拉近二人的关系,立刻站起来再次行礼,这次就不是下级对上级,而是晚辈对长辈了。
李继安捏着胡子笑眯眯的受了,再次拉着杨鲲鹏坐下:“贤侄投笔从戎,真是好大的气魄啊!”
“不敢不敢,小子只是年少冲动,到让伯父笑话了。”
“什么笑话?你那句‘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可是让我们一群老家伙好一番感慨!”李继安摇摇头,“若是我有儿子,便让他在你手下做个小兵也好,可惜……”
原本大笑的李继安忽然眼圈一红,泪就落了下来——杨鲲鹏也是事后才知道,李继安原来是浙江台州人,二十多年前他赴京赶考,家乡遭了倭寇,老婆为保贞洁跳井自尽,大儿子让倭寇杀了,小儿子逃进山里便无了消息,听说是让狼叼了去。他固然金榜题名却是家破人亡!
二十多年来李继安都未再娶,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浙江巡抚,他却当了十多年!
“鲲鹏,其他省我不能担保,但只要我在任上,浙江府里你想怎么折腾,老头子我都给你担着!”
对于这位好爽不已的巡抚,此时的杨鲲鹏还是不怎么信任的。固然他们已经是侄子和伯父的关系了,但事发之前拍胸脯保证,事发之后能跑多远跑多远,甚至还背后给你一脚的情况可是不少。不过幸运的是,短时间内就有一件事情可以让这一文一武尽快的磨合——招安薛家帮!
杨鲲鹏试探性的提出招安事宜,李继安略微犹豫之下便答应了,他虽恨倭寇海匪,可也知道分辨是非,作为浙江巡抚,薛家帮的作为他早有听说,并非不可接受。
“他若来归,我可给他一个参将,不过想要再高,就要他招安之中拿着功劳自己向朝廷讨封了。只是你俩同为参将,我怕贤侄压不住他……”
薛家帮里边人不少,单精壮之人便有三千多,大船五艘听说里边还有两艘是水军裁撤后被兵丁私自开走的军舰,中等船只十数艘,小船无数。不给他一个较高的官衔,他绝对是不会接受招安的。可是太大了又怕他归附之后过度骄横,这参将就是正好了。
“我本就不通水战,和薛昂谈不上谁压谁,就是水军那边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异议?”
“水军那边贤侄就不用担心了,薛家如此势大,也有他们的……哼哼!”鼻子里喷出两团气,这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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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要亲自去?!”驻地,杨鲲鹏刚和冯子震说了两句话,冯子震便惊呼着站了起来。
“别急,别急,我不是自己去的,我会带人人去的,而且也是你的熟人。”
“是谁?”
“孟昉啊!”
088 借衣〖〗
“只带孟昉一个,那和没带有什么区别?”冯子震忍着怒气瞪视着杨鲲鹏,他这话当然不是带他不带我的争宠或者是嫉妒,而是单纯的为杨鲲鹏的安全而焦急。
不管名声如何,薛家帮那也是有二三十年历史的海盗窝!而杨鲲鹏则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官,还是专门剿匪的官,他这么光杆去了,到时候有个好歹要怎么办?
“我这是去招安,要不然你让我把营里的兄弟都带去?加上辎重车马,薛家帮大概要把一半的船只都拉来才能接我们上岛,那还是招安吗?”
“那您也要多带些人。”冯子震咬咬牙,知道杨鲲鹏说的没错,可还是不放心。
“薛家帮老巢在海岛之上,要是人家真有歹意,我带多少人也都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只坦坦荡荡的带着孟昉一人,他如今的身份仍旧是江湖上的大侠,和薛家勉强算是同路人,应该能有些共同语言。”
冯子震说不过他,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默认。两天后,原本不在本地的孟昉得了锦衣卫的密令星夜赶到了山阴县。这个时候夏鼎也通过内线联系上了薛昂,薛昂没表示是否接受招安,只是同意在这个月三十号派小船到黄家埠某个小港湾里接朝廷的信使去谈谈。
“愿意谈就好,那就说明他多少有些动心。”杨鲲鹏点点头,收下了接头用的标记,只有一半“薛”字的小纸条,另外一半则在接头人手里,并牢记了接头的暗语。
“鲲鹏,你真要自己去?”夏鼎犹豫的问着,“其实这事我去都可以,你不一定要亲自去。”按说夏鼎算是比较了解薛昂的为人的,可是这世上的事不怕意外就怕万一,不怕人祸还有天灾,要是他有个好歹的,薛昂那个海盗头子或许能逃到海外去避祸,他这个知府却是必死无疑了。
“不,这事我必须亲自去,不是为了什么功劳不功劳,而是日后与倭寇作战,我少不了要与他合作,早一天认识,对我对他都有好处。”
“那……那你多带点人手去?”
“我自己一手训出来的金吾营都不带着,难道二哥你让我带着知府衙门的衙役捕快去啊?”
“……”夏鼎无语了,只能郁闷的回府,一天三炷香拜佛祈祷样酷鹏没事了。
孟昉刚刚洗了个热水澡,端着热茶坐在藤椅子上休息,他的身体因为长途奔波而疲累,可是心却是异常舒适雀跃,他总算是能够正大光明的和杨鲲鹏共事一段时间了——这个时候冯子震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婚书的事情。
舒服的吐出一口带着茶香的热气,孟昉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可就在他享受的时候,有人不合时宜的敲响了门。
“叩!叩!”
“谁呀?”孟昉皱着眉。
“我!”
“将军!”皱着的眉立刻变成了弯弯的月牙,眼睛也笑眯了起来,孟昉从藤椅上跳起来就去开门,却不小心打翻了茶碗弄得半身湿,可这时候也没时间让他在意这些小细节了。慌乱的将茶碗放在桌上,孟昉打开了门。
“孟昉……”杨鲲鹏见他开门神色有些别扭,可是注意到他浸湿的衣衫时,那别扭立刻变成了严肃,“怎么弄湿了?快进去免得着凉。”
两个人推推拉拉进了门,杨鲲鹏二话不说赶着孟昉去换衣服,孟昉却死活给他准备了点心茶水这才去卧房换下湿衣,这时候洒在胸口的茶水早就冰凉了,可是胸口却是暖的。
杨鲲鹏在外边喝茶等着,可等啊等啊,等了大半个时辰孟昉才从卧室走了出来,杨鲲鹏扭头一看,嘴里已经泡的没味的茶水险些就喷了出来!
他原本有些松散的发梳理得异常齐整用宝蓝色的英雄巾包着,上身是与头巾同色同料的宝蓝色短衫,腰间一条巴掌宽的巾子系的齐整漂亮,下|身仍旧是宝蓝色的长裤,裤腿消失在一双纯黑的薄底靴中……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男人也不比女人差!
确实是看呆了的杨鲲鹏咳嗽两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孟昉,我今天来是想找你借两件衣服。”
“借衣服?”
089 玉米(上)〖〗
苦儿岛
这岛原本只是个无名小岛,薛昂的父亲带了家人弟兄亡命到此,感念自己身世便将此岛以“苦儿”为名。
薛昂大半夜跑到港口看他老爹当年所立写的“苦儿”二字的石碑,当年无奈逃亡,他爹虽心中怨,却一直心心念念能够回归故里,便是死后,也让薛家兄弟有朝一日能让他重入薛家祖坟……
“哥,夜里寒气重,快回去睡吧。”薛昂之弟薛启拎着件裘衣跑了过来,憨憨的招呼着自家大哥去休息。
“我再待会,你先去吧。”
“大哥不走,那我也不走了。”
薛昂拿弟弟无奈,披上裘衣和弟弟朝寨子里走:“小启,你想过回家没有?”
“回家?这不就是家吗?”
“不,这不是家……”薛昂叹息一声,举家逃往的时候薛启还刚满周岁,没记住家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也是必然的,“咱们家在山阴县里,院子里有小桥流水,长廊白亭,流水里有五颜六色的鲤鱼,母亲西厢的房檐下还有个燕子窝,年年都有小燕子在里边生儿育女……”
薛昂眯着眼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薛启一边走一边听着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那是我们家吗?我听着和仙境一样。”
“那就是我们家,想回去吗?”
“哥,你这还是第一次给我讲咱们过去的家呢。过去也不是没有朝廷的官来招安过,可你都没答应,为什么这次你忽然想家了?”薛启虽平常表现得老实憨直,可也并非是傻子,站在门口,他好奇的问着自己大哥。
“过两天来的人不只是有夏大人派来的招安之人,还有李庆的使者。”
“!”薛启一惊,不过总算是没叫出声来,李庆在海上是海盗头子,到了陆上,则是标准的倭寇头子!以国家来说他手底下有汉人、有高丽人、有弗朗机人,当然也少不了倭人,但是单纯的以“人”来说,他手底下却一个没有,全是“畜生”!
“哥,我们和他有什么好说的?”薛启压低声音在薛昂耳边说。
“这些日子得到消息,明年开春,李庆会有大动作,他已经收罗了海上十几家海盗……势比人强啊。”
“哥!”
“没关系,即便和他们合作,我们薛家帮到时候也不会上岸。”薛昂苦涩的说着,不合作薛家帮可能就会面临着海上所有海盗的共同敌对,如果是个人,那么他能够毫不犹豫的为自己的理念而付出生命,可是他是一个大帮派的领路人,老老少少几千号人命都捏在他手里,这让他不得不妥协。
“哥,你的意思是这次我们不接受招安了?”薛启犹豫了一下问,虽然他知道当兵不好,可是怎么说也比当畜生好吧?在薛启的意识里,倭寇就是畜生。
“小启,除了在立国之初,接收了招安的老前辈哪一个有好下场?我薛昂被人千刀万剐无所谓,可时候这满寨的兄弟也要被那些官老爷祸害了啊!”朝廷对于接收招安的盗匪们,大多是利用,具体大多表现为拉出去让他们和其他没接收招安的盗匪狗咬狗,等到双方都消磨干净了再由朝廷的大军大举压上接收胜利的果实。
“哥,夏大人不是挺好的吗?你上次偷偷祭祖回来,还一个劲的夸赞,怎么现在……”
“夏大人好,可夏大人只是个知府啊!官小职微,他就算是个好官又能顶的了什么事?可我们现在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啊!”
“哥,虽然你嘴上这么说,可是你既然要见夏大人的使者,就说明你还是想接收招安的!”
“谁不想过安生的日子?有一下希望总是要抓住的。”薛昂在理智上已经绝望了,可是感情却让他仍旧抱着一线希望,也是这一线希望让他派出人手,秘密的将那朝廷的使者借来苦儿岛……
三天后的夜晚,因为多日的内心纠葛而憔悴不已的薛昂带着包括薛启在内的薛家帮上层秘密的等待在一处小港湾里。
不远处大船已经下锚,这种潜水港不是大船能进来的,一艘小船被水手们从一边放了下来。大船重新起航,小船则慢慢驶近秘密的港口,而薛昂汗湿的双手也攥得越来越紧!
几个年轻的身影跳下来将小船拉上海滩,薛昂也大步走上前去迎接使者,可是……
“老张,大人呢?”拉着一边抽着旱烟的老船把式,薛昂问道,那小船里明显已经没人了。
老汉吐出一口旱烟,用眼带指着一个拉着船头的年轻身影道:“那呢。”
“啊?!”
“这位可是薛大当家?”船已经完全拖上了岸,杨鲲鹏直起身子行礼。
星光下,虽然看人有些模糊,不过薛昂还是能知道这个笑嘻嘻的年轻人确实并非是帮里的兄弟!不过这人一身寻常江湖人的短衫打扮,衣衫的质料也并非是丝绸锦缎,不是近看,谁能知道这人不是海盗啊?
“您是……”
“在下宁绍台参将杨鲲鹏,听闻薛大当家急公好义,护一方安定,心中感佩,今特来拜见。”
众人都感觉有点懵,即便他们是见多了风浪的海上男儿,可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参将竟然就孤身跑到海盗的老巢里,而且刚才还帮着拉船?这搁在谁身上都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哈哈哈哈!你这官和我的胃口!”尴尬的沉默之中,谁都没想到竟然是薛启首先发了话,“走!和兄弟喝酒吃肉去!别在这里吃海风了!”
一群人顿时醒悟过来,吆吆喝喝的进寨去了!
薛昂看在和兄弟攀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杨鲲鹏,原本心里的那一丝丝希望变成了一小线,或许招安也并非不可能?
杨鲲鹏在薛家帮大口吃鱼大碗喝酒(海岛上肉实在是太过稀少)的时候,营地里的冯子震却正在对着两样东西苦恼不已。
是那位杨鲲鹏临走的时候让他主意的弗朗机人巴戈多罗送来的两样礼物,一件应该是弗朗机人的火铳,杀伤力如何暂时不知道,不过外表到是很漂亮,另外一件则是“玉米”。
火铳好办,等着杨鲲鹏回来直接交给他就行了,可是这个玉米……冯子震拿着这个挺好看东西,不知道它们能不能等到杨鲲鹏回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最后干脆寻了一户农家给他们些银钱,将玉米存在了人家存萝卜的地窖里,只希望这东西不那么娇贵,能够挺到杨鲲鹏回来!
杨鲲鹏在苦儿岛三日,不过每日却是昼伏夜出,故而岛上除了几个头领之外谁都不知道来了个将军。
三天后,杨鲲鹏离开,头领们却谁也没提招安之事,又过了三天,李庆使者来岛,薛家帮加入了来年“干大事”的阵营……
090 玉米(下)〖〗
又是半夜里架着小船出港之后上大船,到了大船的船舱里,忍耐已久的孟昉并没回房休息而是立刻跑到了杨鲲鹏的舱里:“将军,在岛上时薛大当家提议以我为质,您为何不答应?”
“我为什么要把你放下为质?”正在铺床的杨鲲鹏奇怪的歪头问着。
“自然是为了取信薛家帮众人啊!”
“呵呵!”轻轻一笑,杨鲲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坐在了床上,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我跟你说说。”
孟昉下意识坐下之后才意识到不妥,可是如果突然坐起来那更尴尬……正犹豫中杨鲲鹏凑过来了,而且一边说话竟然一边伸手拍在了他大腿上:“在薛昂看来,你于公不过是我拉来的一个凑热乎的帮手,于私你是仗义相助我这个将军的友人,我若是将你留下作人质了,你说薛昂会是什么感觉?”
“将军的意思是薛昂是在试探?”孟昉细细思索杨鲲鹏话中的意思,就连大腿上的那只手也暂时忽略了,“可那样的话他能放心带着整个寨子帮我们做探子?”
“其实在我看来这世上两个想要彼此合作的组织,在人质的基础上所建立的盟约是最不靠谱的。”
“那将军觉得什么样的盟约最稳定?”
“利益。”
“利益?”
“对呀,共同的利益。”
“只有利益吗?”孟昉精神有些恍惚,杨鲲鹏和那个人在一起能够得到的利益自然不用说,冯子震更是他战场上的最佳战友,可是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利益是能够让他驻足的呢?
“倒也不是只有利益,情感和血缘很多时候也是盟约达成的必要条件。像是出卖家人朋友和国家这种情况,不论事后能够获得多大的利益我都是不会去干的。”
孟昉顿时心中一亮,不知道杨鲲鹏这是对他别有深意的安慰,还是顺口而说?听着窗外海浪的声音,孟涛感觉口中有些发干,胆子也不由得大了些,一伸手覆上了那只放在他大腿的手上,然后,杨鲲鹏把手抽走了……
孟昉鼓起的勇气瞬间全部消散,原本想要告退离开,可他惊异的发现杨鲲鹏竟然挪动两下与他紧凑的挨坐在一起,原本放在他腿上的左臂很自然的搂住了他肩头,右手则伸过来拉住了他的右手与他五指纠缠——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孟昉感觉自己被碰到的地方苏苏麻麻的,大半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胸口火烫火烫的,指尖却冰冷冰冷的。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孟昉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嗯?什么怎么了?”
“您为何……忽然之间……与我如此亲近?”
“你还不知道?”杨鲲鹏愣了一下,他这样和孟昉相处,自然是因为俩人已经“签约”,他在将孟昉当成爱人对待。在去苦儿岛的路上孟昉害怕自己一时情不自禁做出什么让杨鲲鹏厌恶的事情来,所以总是时刻用理智提醒自己保持距离,而杨鲲鹏则以为这是孟昉在害羞,所以“尊重他的选择”,给他时间慢慢适应,而他自己也需要时间适应。
“……”孟昉眼神飞快的转动了一下,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而让杨鲲鹏忽然对他亲近起来,不过不管这事情是什么,显然对他都是有利的!而且很可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孟昉没回答,想明白之后的他飞快的转身,两手环住了杨鲲鹏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
两个人的嘴唇都略微有些发干,通过碰触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嘴唇上干燥的皮肤,孟昉伸出舌,轻轻的舔着杨鲲鹏的嘴唇,尽最大努力湿润着对方的唇。杨鲲鹏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张开唇,轻咬了一下立刻滑溜的探进来的小舌头,继而将对方吸进口中细细的品尝!
孟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黝黑的瞳仁在烛光中放射出几乎说墓猓恢皇执友铞锱舻牟弊映细詈笄崛岬陌醋∷暮竽裕硗庖恢皇衷虬磡揉着向下……
“唔!”杨鲲鹏开始推孟昉。
“嗯!”孟昉皱着眉,努力将人压倒。
“唔嗯!别!”杨鲲鹏总算是将孟昉从自己身上推开一点点。
“别告诉我你是认错了人!”孟昉咬牙切齿的说,他的眼睛更亮了,让杨鲲鹏想起小时候在坎儿堡的夜晚无意中看到的野狼。
“你不是想在这做吧?”杨鲲鹏挑挑眉,虽然知道孟昉不是乖宝宝,不过看他如今的摸样这些年来却是是憋得狠了。
“什么意思?”
“首先,这是别人的船,你我只是客人而已。”杨鲲鹏又挣扎了一下,让自己能够自由活动,他伸出手臂拍了拍床面,“而且这船舱狭小,既无高床,又无软枕。”
“这些我都无所谓,只要是你,就是幕天席地也比皇帝老儿的皇宫龙床让我舒服!”
“哈哈!你这话要是让他听见了非要和你打架不可。”
孟昉看了看侧躺在床上一手支额,朝他微笑的杨鲲鹏,总算是恢复了理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之间便愿意与我好了,但杨鲲鹏我可告诉你,我可是和你不死不休,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变卦了,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了好了,别说什么死呀活的。”杨鲲鹏拍拍他的手,“这船上冷,咱俩虽然做不了什么事情,但倒在一张床上睡觉倒是不错。”
杨鲲鹏一把拉过孟昉,卷起被子将两人的头脸一起罩住……
杨鲲鹏没过多久就睡得和死猪一样,孟昉却是瞪大眼睛看了舱顶一夜——他害怕自己一闭眼再一睁眼残酷的现实就会告诉他,刚才的所有和现在的温暖都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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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后,总算是愉快的接受了现实的孟昉和因为放下心头一块心病同样愉快的杨鲲鹏回到了金吾营。
冯子震送上的两件礼物,更是让他大喜不已。
“八百里加急,一起送回京去!”杨鲲鹏的视线在玉米上停留的时间比在火铳上停留得更久一些,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煮玉米、烤玉米、爆米花、玉米饼、玉米粥、玉米鸡蛋汤等等玉米类食物了。不过他也知道今天洒下一粒种子,明天长出一棵大树的道理,十几年他都忍耐过来了,再忍个一年半载的应该没问题吧?
东西都打包送出去了,杨鲲鹏坐在房里摸下巴,皇宫里的花匠确实手艺不错,可是他们真的能够将玉米养活吗?他自己能不能享受口腹之欲倒是在其次,记忆力的前世,貌似这种东西的产量异常的大。对了,还有土豆山芋西红柿之类的……
站起来在原地绕了三圈,杨鲲鹏决定见一见这位巴戈多罗。能不能买来火器是其次,这些农作物可是比火器重要得多啊。
轻轻拍了脑门一下,杨鲲鹏暗自懊恼自己这个猪脑子为什么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想起来这件事,还好,现在巴戈多罗没跑,这个种子运输大臣应该还能用。最好让他一次性多弄点,在留种之余,也可以解决一下杨鲲鹏自己肚子里的馋虫~
091 订单〖〗
虽说想与巴戈多罗见上一面,但杨鲲鹏原本以为这一面怎么说也要等到来年大战过后,可谁知道半个月后先后来自巡抚衙门、锦衣卫还有某海盗头子的密报,让他不得不提前与巴戈多罗见面——有三支欧洲海盗,带着十几支欧洲战船加入了李庆的团伙……
杨鲲鹏曾经在港口看到过不少欧洲的武装商船,这些船都是由军舰改造,大部分军舰应该拥有的设施它们都有,他见到的最大的一艘船总共有三层炮位,虽然下边的两层炮位为了装货全部被封闭,但是最上一层炮口还是留下了。而且实际上这些商船的船长也经常会客串一下海盗……
想到会有这样的舰船加入倭寇一方,杨鲲鹏当时就心里发毛,得到消息之后,他立刻跑了一趟福宁镇水师衙门,这福宁镇总兵王洪江杨鲲鹏曾经拜访过,可当时只是简略谈谈说些场面话而已。
不得不说,杨鲲鹏虽然知道大颢的水师强,可是前世书本和电视上的“知识”还是让他对本国古代的水军存在着偏见,觉得他们就是架着空架子大船和人对撞,或者打跳帮战,跑到别人船上和人厮杀。
他一开始并未将自己的担心和王总兵直说,毕竟人家当了十几年的海军总兵了,之后又是同僚,按官位讲杨鲲鹏还是下级,要是把人惹怒了,之后到了打仗的时候就不好办了。王总兵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杨鲲鹏这个将门新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了。他倒是也不恼,而是很和气的带着杨鲲鹏到军港码头上转了一圈。
一圈下来,杨鲲鹏傻了,但是也高兴了……
怪不得大颢水师被郭怀远祸害得只剩下六分之一不到,还能威震东南亚,怪不得一直到现在还没哪个胆子长毛的欧洲强国过来开发殖民地?怪不得倭寇只敢在陆上折腾,没听说敢和水军对打!
“这弗朗机炮是我们按照弗朗机人的炮改装的?”杨鲲鹏在战船上抚摸着一门弗朗机炮问。
“一开始算是吧,这还是六七十年之前的事情,我们看弗朗机人的炮不错就买来了两门,交由当时的军匠仿制,到现在虽说扔名为‘弗朗机’,可实际上已经是我们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啦。毕竟,此种凶器怎能总是被他人捏在手中?”
看着爽朗大笑的王洪江,杨鲲鹏不由得脸色潮红的躬身施了一礼,他实在是太过孟浪和自以为是了……这个时代有很多人的眼光并不比他这个穿越者差!之后,杨鲲鹏也不再隐瞒,一边连连道歉,一边将自己这段时间拿到的各种情报,以及来年的打算告之了王洪江。
“杨参将的这些布置巡抚大人可知道?”
杨鲲鹏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着脑袋点点头,浙江地面上上文事的一把手是巡抚李继安,武事则是王洪江与浙江都司指挥使刘俊,不过以大颢现在的情况,大部分情况下武事文官已经代劳了,这个都指挥使一般都是当摆设的,有事情还是当地的文官和掌兵的武官来决定。
而武官其实也存在对于功劳的内部斗争,所以王洪江不问同僚和上官,只问巡抚知道不知道。
“巡抚大人自然是知道。”
“李大人是个好官啊!可惜……”王洪江点点头,感慨一声,杨鲲鹏好奇的询问,王洪江也就把李继生早年间的事情说了一番,虽然李巡抚没把这些事藏着掖着,可是时间久了,虽有人好奇为何他无儿无女孤独一人,但普通人也没几个敢去探究封疆大吏的隐私。
两个人闲谈后,也到了晚饭的时候,王洪江干脆留下杨鲲鹏吃饭,吃完了饭,他们俩的称呼就变成贤侄、伯父了。饭后喝着清茶,驱散了下人,王洪江这才开始说正事。
“贤侄啊,你的胃口可是大得很那。”
杨鲲鹏当时不知道王洪江是褒是贬,所以只好低头默然。
“贤侄啊,我听过你在北边的战绩,你这三年来也算是杀敌过万,可是战损却不过百。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可是这几年下来,那军报却让我不得不信。你是个能打的将军,可是……按照你刚才的情报估计,这次倭寇的人数可是不下两万,到时候浙江本地的兵马可是帮不上你的忙,却只能添乱。说不定你还会碰上倭寇裹挟百姓。你手底下能战之兵可是只有不到四千啊,那么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杨鲲鹏说的挺好,要是能成了那是天大的军功,可是要是不成呢?李洪江自信自己就算不能撕下来倭寇的一块肉,也能脱出重围,毕竟他是在海上,这周围能够和大颢海军叫板的还没生出来呢。可是杨鲲鹏一个失误那就八成要被倭寇埋了,能找到尸首都是好事!
杨鲲鹏死了就死了,到时候皇帝能和他们善罢甘休?
“我的那点战绩在伯父面前只是小道而已,不过我终归也是经过了战阵的,多少知道什么时候该战什么时候该退。”
李洪江看了看他,低头喝了一杯茶,其实他对这位年轻的参将还是不怎么信得过的,他的计划太大胆,成功了固然倭寇为之一靖,可是失败了——老总兵觉得有更大的可能失败,但是此情此景让他明白杨鲲鹏是下了决心了,而且那位巡抚大人也已经同意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不答应,那结果就是他只有他一个里外不是人!
无奈之下,李洪江带着杨鲲鹏进了书房,拿过文房四宝海图地图,与杨鲲鹏仔细推敲,之后对于那新加入李庆的十几艘外国海盗船,李洪江做了以下评语。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和那些弗朗机海船打架了,他们要是实打实的和我们对掐,那死的绝对是他们弗朗机人,只是他们的船速比我们略快,见了我们就逃,而且他们也识时务并不在我们的海域里打大颢船的麻烦,所以,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要是他们敢扎刺,只要是在海上,我一定能把他们一块拾掇了!”
老爷子虽然发了豪言壮语,但杨鲲鹏明白那十几艘弗朗机船仍旧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所以,杨鲲鹏在回到营地之后,搜集了几天消息,这才约了巴戈多罗出来。但是今天一进酒楼他就后悔了,不是后悔约巴戈多罗出来,而是后悔约的这个地方!
巴戈多罗显然是没有这里酒楼的单间,他在一楼大厅一个靠窗的座位等着,穿着一件嫩绿色的圆领窄袖长袍,不长的红发竟然还用嫩绿的巾子抱成一个发髻。
红配绿,可真是很……那啥~
让杨鲲鹏没想到的是,这酒楼里竟然不止巴戈多罗一个老外。一个角落里几个穿着阿拉伯长袍的不知哪国人熟练的用着筷子吃得淅沥呼噜,大厅中央几个穿着很正式的外国人貌似正在做餐前祷告,其他还有几桌也在一边说话一边小声谈话着。
东西混杂的用餐环境,让杨鲲鹏有刹那间回到了前世的某个大城市的复古酒店里?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清醒,这里的洋人是小心谨慎的,他们看着来来往往的大颢人眼神中不时闪现一丝羡慕,相反杨鲲鹏的同胞们却没有谁去看洋人,他们悠然自得的来来去去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还是一个人人秉承着“月是故乡圆”的时代……
叹息一声,杨鲲鹏给了伙计一个便条,那伙计接过看了看:“您老稍等,我与掌柜说一声。”
那是巡抚李继安借给他酒楼的雅间的便条,聚海楼是杭州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来往客人无数,可杨鲲鹏要谈的事情虽说不上机密,但也比较隐私,所以才借了巡抚大人的雅间。
“巴戈多罗先生?”
“哦!拟是……”
“在下杨鲲鹏。”
“杨!哦,爆千,我不抬能够认出拟们大好人。”
杨鲲鹏咧咧嘴,巴戈多罗这口汉语,要是说两句话还能凑活听明白,这要是一会谈事情光猜他的意思就要猜上大半天,幸好他早有准备。杨鲲鹏欠身一让,露出身后一位一脸严肃的中年人来:“孙先生您帮忙解释一下吧。”
“不敢。”这位孙通是李继安介绍来的巡抚衙门里边的一个书吏,这位孙通原本也是个海商,精通多国语言,具体多少门李继安也不清楚,可是一次孙通出海遇了海难,他抱着一片甲板这才得救。几年后辗转回到大颢,才知道家中遭了倭寇,整个村子全村被杀,曾经的故乡成了鬼村……
李继安恰巧知道了他事情,正好同病相怜,便将他借入巡抚衙门,而且此人长久居于海外见识颇多,又精通多国语言,到确实帮了李继安不少忙。
巴戈多罗却并非是第一次见到孙通了,之前有好几次孙通为他翻译的经历。一看他出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然后站起来友好的握手。杨鲲鹏看介绍完毕,正好小二这时候过来他们去雅间,立刻招呼二人上楼。
到了雅间里,巴戈多罗就是一阵激动的叽里呱啦。
“巴戈多罗先生说,他还是第一次能够进入雅间,不管今天你要和他谈什么,作为个人他都要感谢你。”
“我和巴戈多罗先生已经是朋友了,我们大颢最是好客,招待朋友,当然是要用最好的。巴兄有喜欢吃的吗?”
“只要是你们这里的食物我都爱吃。”(直接翻译了)
“既然如此……”杨鲲鹏点点头,让小二上普通客人不能点的“特供”菜,他也假公济私跟着开开斋了。
小二下去叫菜了,杨鲲鹏端着茶喝了一口,状似随意的问道:“巴兄,不知你想不想做一笔大买卖?”
巴戈多罗一笑,他在知道这位少年将军是个在大颢的皇帝面前非常得宠的少年红人后,立刻补上了两份在大颢看来比较稀奇和贵重的礼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上钩了?看来果然是越年轻的人越大胆,越贪婪啊——他以为杨鲲鹏说的做大买卖是让他花大价钱买一个面圣的机会……
“我是外交官,我的职责是国家的外交,买卖物品并不是我的专长。”巴戈多罗耸耸肩很正义的说着。
“那么,如果我说的买家是我国的皇帝陛下呢?”
“买家?贵国皇帝?”巴戈多罗以为孙通翻译错了,怎么说是他出钱吧?怎么成了皇帝是买家了?
“是的,这是我的商品目录,已经翻译出来了。”杨鲲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巴戈多罗疑惑的接过打开,看到的是用毛笔写的葡萄牙语……
而这些东西从怀表到可可树,从宫廷小丑到玻璃镜子,从黑奴到奶牛,吃的玩的,活的死的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且订购的数量还不小!看着看着,巴戈多罗的嘴巴张了开来,并且久久无法闭合!
“不过这些货物的货款我们并不会用现银结算。”
“什么……意思?”巴戈多罗觉得自己应该为杨鲲鹏的这一条件感到愤怒,可是他打击过大的大脑直让他问出一句苍白的话。
“以货易货!陶瓷、茶叶、丝绸、糖……不是劣质品,而是中等,甚至少量的上等品,那么你们想要吗?”
如果说巴戈多罗刚才张开的嘴巴能放进鸡蛋,现在能放进去的就是鸵鸟蛋!
那些加入李庆的海盗归根到底还是想挣钱,可是他们需要的很多商品在大颢国内就自己消费了,他们能够得到的只是少量的中下等产品,甚至是劣等品!就是这样还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能获得货物,而这些商人本身带来的货物大颢却往往不需要,不想倾家荡产,他们就只能抢劫!
可是杨鲲鹏给了这些商人一个机会,一个赚大钱的机会,他需要的货物在东方很少见,或者很多东方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本身存在的重要性,可是那些欧洲人却很容易弄到……
比起冒着被大颢永久驱逐的风险参加一次抢劫,不如舒舒服服的运送一次货物!这些投机者们应该很容易看清楚。
其实杨鲲鹏也想过通过巴戈多罗约束欧洲海盗,可是那些海盗不一定和巴戈多罗同属一国,是否听从命令还是一回事。而且自己国家的盗匪却让别国的官员出力,这无疑会给巴戈多罗一种软弱好欺的感觉,杨鲲鹏很肯定,自己只要这么说了,巴戈多罗转头就会回国告诉他的国王直接带大军来抢劫……
所以,还不如借个机会直接让强盗当一回运输大臣!
092 西化?〖〗
一桌子的菜三个人没吃多少,而且因为知道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谁都没有碰酒。
在一阵沉默之后,巴戈多罗觉得自己的大脑总算是恢复了运转,他将那本极具诱惑的订单放在一边,干涩的开口问道:“杨将军,觉我所知您只是一个将军,而在您的国家,一个将军是不能参与商业行为的,更不可能代替您的皇帝陛下经商。”
“不不不。”杨鲲鹏笑了笑,“我想您误会了,我并不是以官方的身份与您进行交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