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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那个受 作者:非天夜翔
余长卿笑了笑,说:“也不说谁休谁的事,你这就回去罢,这有点银两,咱们以后也算……”
正说话时,街头有人敲锣,所有人视线转向玉栏桥头,只见队人开道,抬着顶十六抬大轿,浩浩荡荡过来,为首家丁竖着面牌,上书“张”字。
游孟哲:“怎这么快?”
去送信那小厮策马过来,说:“老爷今早回的京城,听到公子来了梧花儿街访友,还未歇得歇,便让备轿过来了。”
甄家不过也就是在兵部当个小官,何时见过这等势头,当即骇得脚都软了,那小厮又道:“元叔听了这事,半路就去了兵部,待会尚书大人就过来。”
甄洋马上就扑通声,双膝给游孟哲跪下了,忙自磕头道:“游少爷大人有大量,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
游孟哲看了余长卿眼,余长卿道:“这又是何苦?起来起来。孟哲,这事也出在我身上,照我看……”
游孟哲心想这也太夸张了点,还是别闹得太过,随口道:“是啊是啊,其实我也有定责任……”说着又贼兮兮地朝余长卿脸上瞥,余长卿俊脸微红,咳了声,拱手要说几句场面话,那大轿却在桥头停下。
游孟哲侧头眺望,见张伯凑到轿前,揭开轿帘,连连点头,得了吩咐。
“余大人。”张伯过来了,朝余长卿拱手:“我家少爷给您添麻烦了。”
余长卿不知这管家底细,不卑不亢回礼,笑道:“哪里话。”
游孟哲挠了挠头,张伯又道:“公子且先上轿去?这处让小的处理?”
游孟哲忙道:“算了,让他们回去罢。你们快走,别再出现了。”
甄家众人吓得够呛,全跑了。
张伯点了点头,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过那群人,又朝游孟哲道:“老爷回来了,想请公子回府说说话。”
游孟哲道:“哦,那就……走罢。”心想张远山是个哑巴,说什么话?张伯又朝余长卿笑道:“得罪了,改天有空再聚。”
余长卿笑道:“不妨,空了自当去府上拜访。孟哲,回去好好听你师叔的话,过得几日空了咱们再聚。”
“嗯哼?”游孟哲朝他挤了挤眼,跟着张伯离去。
张伯揭开轿帘,小厮垫了个脚踏,游孟哲在轿外心中忐忑,叫了声“师叔”,两人除却镜湖那瞥,如今还是首次见面,不知该躬身还是该磕头。
张伯小声道:“少爷请上轿去,老爷生性不喜拘礼。”
“哦。”游孟哲点了点头,回头朝余长卿挥手告别便上轿,轿夫们抬着大轿转头,路回府。
张伯在外头放下帘子,日光黯了些,轿内空间十分宽敞,游孟哲躬身在侧坐下,与张远山打了个照面,忍不住动容。
数月前惊鸿瞥初见未看仔细,如今共处轿方看清这哑巴衣着容貌。张远山脚蹬黑武靴,身穿深蓝色织金飞鹰袍,系条白玉带,坠着枚古玉腰佩,腰身修长笔挺,肩宽臂长,手指指节分明,左手戴着枚玉扳指,右手戴着两枚琥珀色的玳瑁戒。
张远山脸庞瘦削,鼻梁高挺,肤色较之赵飞鸿略深,两道眉毛墨似地深,眼睛深邃,目中真气流转,可见武功高强,瞳仁又有点暗蓝色,仿佛带着东夷血统。
果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张远山光是静静坐在轿里,便有种令人肃然的气势。
游孟哲又见他腰间别着把判官笔,想起他家传擅点穴,忙道:“师叔好。”
张远山点了点头,微微蹙眉看着游孟哲。
朦胧天光透过轿顶花窗投下,在张远山眉眼间笼了点绒绒的光,游孟哲也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看他,觉得这人当真好看,要说俊朗,自然比不上赵飞鸿的阳刚,余长卿的温润,宇文弘的神采,甚至就连孙斌的痞气,也比他出挑得。
然而不知道为何,张远山那偏阴郁的神情与剑锋般的眉毛,黑蓝色的瞳孔,又仿佛蕴含了什么话在里头。
“我叫游孟哲。”游孟哲又道,想起这人当年也认识他的娘。
张远山点头,摘下右手无名指上的玳瑁戒给他,示意他戴上。
游孟哲说:“送我的吗?”
张远山点头,游孟哲记得赵飞鸿的吩咐,要磕头?正起身时,张远山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手放在他的肩上,示意他坐回去,无需礼。
游孟哲也点了点头,正想找点什么话来说,又实在找不到话题,张远山两手打了个手势,游孟哲脸懵懂,完全看不懂。
张远山没再比划,游孟哲便凑到轿边,拉开窗帘朝外望,看街上景色,玳瑁戒指折射着阳光。
游孟哲说:“师叔。”转头时发现张远山直在看他,遂笑道:“你想起我娘了?”
张远山点了点头,又作了个手势,游孟哲头雾水,只得不管。
没久就回了府上,张伯路跟着张远山与游孟哲二人,游孟哲也不知要做甚,便道:“我得……回房去?”
张远山摆手示意不用,让游孟哲跟着他,打了个手语,正是轿上告诉游孟哲的,张伯会意,笑道:“老爷说,师叔二字生分了,唤老爷作叔或舅都可。”
游孟哲点了点头,心想舅已经有个了,叫叔好了。
张远山带着游孟哲进了正厅,小厮摆上茶与点心,游孟哲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张远山又作了个手势,游孟哲看懂了——意思让他慢点吃。
张远山只喝了口茶就不再动,静静看着游孟哲,游孟哲左右开弓,双手各把银勺,掏那醪糟虾仁咻咻咻风车般地朝嘴里送。
少顷早饭端了上来,碧玉般的丝瓜粥,烘得金黄的鸠腿,四色河鲜拼了个盘,又有腌过的鲜藕拌糟鸡丁儿,游孟哲赫然发现张府上连顿早饭吃的都不是时令菜,也不知从何处弄的。
游孟哲只顾吃,张远山便坐着看,管家张伯在旁布菜,少顷又来了个人,躬身先问安,又见过游孟哲,游孟哲茫然点头,心想这人又是谁。
那人与张伯穿的有点相似,捧着张单子给张远山报告,俱是京师人情往来,某某府上送的元宵礼,某某处田地收了租儿的事。
张远山静静听完,点了点头,那人便收了单子出去,张远山忽又伸指叩桌子,张伯忙道:“老爷还有吩咐。”
张远山打了个手语,张伯与那人连连点头,张远山想了想,示意可以走了。
游孟哲瞥了那人背影两眼,张伯给游孟哲挟菜,说:“少爷,那是元管家,府里人唤‘元叔’的就是,他专管府外的事,小的专管府内事。”
“哦。”游孟哲想起小厮说过的,连连点头,又见张远山只随意吃了点便不动,光看着他吃,问:“叔你不饿?”
张远山摆手,他的手好看得很,手指修长,肌肤略深,没有半点公子哥的娘气,却带着武人的刚健,指腹曲线柔和,游孟哲忽就想起牵着宇文弘的手的感觉。
早饭吃过,下人烧了水,请游孟哲去洗澡,游孟哲昨夜本就没睡好,险些在浴桶里眯着了,及至出来,张伯又道:“老爷请游少爷过去。”
游孟哲洗过澡神清气爽,浑身舒畅,说不出的爽朗,穿着双木屐踱过长廊,先前张远山未曾归府,赵飞鸿与游孟哲住的是张宅西房。如今张远山回来,小厮将游孟哲请进张远山所住的东厢,眼前登时豁然开朗。
东宅后赫然又是另番景象,出偏廊,转过六庭十八院,进了个花园,院中繁花盛开,中有池,池边种着不少玉兰树,时值开春,嫩芽外的壳落了满地,铺满那三丈见方的小池。
池中建竹亭,不知何处而来的流水潺潺淌过,亭中勾檐下坠着两盏巴掌大的玉磬,拖着竹叶般的燕儿尾,在风里叮叮作响。
张远山换过衣袍,身暗红长袍衬得身材修长笔挺,负手于亭中,黑发半湿,也穿着双木屐,露出干净的脚踝。当真只有“玉树临风”四字方可形容。
游孟哲见之下登时为之心折,不由得自惭形秽。
张远山示意他过去,游孟哲便上了亭中,小厮们摆上炭炉铜壶,搅开茶砖,给两人泡茶,张远山抬起瘦长手掌,作了个手势,小厮们便退出院外。
二人桌,面前檀木案散发着淡淡清气,身边香炉袅袅青烟,游孟哲道:“叔,你想聊天?”
张远山取过纸笔,游孟哲心想是了,终于有交谈的法子了。忙帮着磨墨,张远山略沉吟,提笔写就三字:你随意,不须顾及我。
游孟哲:“?”
张远山把手放在案上,游孟哲看着他的双眼,片刻后张远山点了点头,眼神里似乎带着点期待,游孟哲心中动,试着把手放在张远山的手心,张远山收拢手指,牵着游孟哲的三指。
游孟哲心里荡,张远山的手指稍有点凉,握着却很舒服,有种安全感。
张远山左手牵着游孟哲,令他手腕翻过来,另手两指按在游孟哲的脉门上。
是了,给我把脉……游孟哲心想。
张远山专注地想着什么,没有再看游孟哲,游孟哲试探地看他,觉得这人当真好看,先前第面的阴骘气尽散,可见人之初见俱作不得数。
这时的张远山带着股明朗,干净的气质,深邃的眉眼带着专心的神情,游孟哲的心跳不知不觉间便快了不少。
“你要给我散功么?”游孟哲问。
张远山点了点头,二人都不说话,道风吹来,扬起漫天玉兰芽屑,飞过竹亭。
游孟哲道:“散功会难受不?”
张远山摇头。
游孟哲:“下就好?”
张远山摆手。
游孟哲:“要很久?煎熬人么?”
张远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煎熬就好,游孟哲放了心,可惜身上的武功就全没了,神色又有点黯然。
“哎,叔。”游孟哲紧了紧手指,张远山抬眼看他。
游孟哲满肚子话,连着半天快被憋疯了,也顾不得客气了,随口道:“你不成亲么?这么大的宅子,个人住,嫌无趣不?”
张远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游孟哲提壶注水泡茶,随口道:“叔,给你斟茶,你认识我爹不?从前在山上的时候,我住那地方和你家也差不离,哎真没劲……师父想上山去打我爹,你说这事能成不?武林大会是你资助他开的罢,要不照我说,大家都别打了,这不是挺好的么?没招谁没惹谁的……为啥你们都跟我爹过不去,他也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啊。”
张远山没有丝毫回应,只是注视着游孟哲,那眼神有点熟悉,仿佛是从谁的眼里看到过来着?游孟哲瞬间就明白了不少事,他们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个人?
“你也喜欢我娘,对不?”游孟哲道。
张远山微微蹙眉。
游孟哲道:“要么你……喜欢我爹?”
张远山:“……”
游孟哲:“还是说,你喜欢我师父?”
张远山:“……”
两人相对半晌,游孟哲道:“呵呵呵,开个玩笑。”
张远山不再回应,就像切都没发生过,游孟哲又自言自语道:“宇文弘你认识不?他是我小舅。”
张远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游孟哲道:“你没见过他?不对呀,哦我明白了,你见过他,但是不算认识他。他是跟着我娘的,你知道我娘是哪儿来的不?”
张远山点了点头,游孟哲道:“像是东海什么地儿的……”
张远山左手按着脉门,右手取笔写下三字:沧海阁。
游孟哲道:“对对对,沧海阁听说很了不得,是不是?”
张远山没有回答,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之中。许久后,从小木盒里取出根银针,在火上灼过,继而斜斜朝着游孟哲虎口处扎。
“啊——!”游孟哲马上鬼叫起来。
张远山完全未料到游孟哲来这手,冷不防被吓了跳,还以为是扎错穴,揉了揉他的手掌见血色泛起,方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游孟哲的头。
游孟哲:“……”
张远山示意可以了。
游孟哲道:“就这么扎着?”
张远山点头,游孟哲问:“什么时候可以取下来?”
张远山没有回答,游孟哲又问:“明天?后天?说不准?”
张远山点头,游孟哲只得任由那针扎在自己虎口上,扎进去以后倒也不疼,就是怪别扭的,要伸手去拨,张远山忙又制止。
游孟哲深吸口气,运真气,体内真气无碍,行进到手阳明经处,经脉却被截住,当即隐约明白了点原理。
游孟哲说:“我可以走了吗?该去哪?有什么要注意的不?”
张远山摇头,意思是没什么要注意的,又作了个手势,让他随意。
游孟哲起身,懒洋洋地走了。
春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游孟哲在京城举目无亲,自己个人出去逛也怪没意思。出走廊里找了个小厮,问道:“叔常出去逛么?”
小厮不知游孟哲何意,躬身答道:“老爷除了办事,很少出府。”
游孟哲挠了挠头,走出前廊去,见偌大个花园里还养着仙鹤,乌龟与色彩斑斓的长翎野鸡。无事可做,兜了圈又回来,看见张远山还坐在那亭子里。
张远山就像个雕塑,动不动。
游孟哲探头探脑地看了会,叫来丫鬟,问:“他经常这么坐着发呆?”
那丫鬟小声道:“是。”
游孟哲回到亭中,张远山看到他又回来了,也未表示出什么,看了眼院里的日晷,游孟哲忙摆手道:“早饭吃得太饱,午饭不想吃了。”
张远山点了点头,抬手取了茶杯烫过泡茶,游孟哲知道张远山的意思是,他也不想吃了。
奇怪,游孟哲心里动,他们才头天认识,怎就这么了解了?
茶叶在晴天碧雨盏中旋转,那杯子游孟哲见过,游孤天也有个,乃是前朝古器,烧制方法早已失传,游孤天只有个还是无盖缺口的,而张远山光是这案上就摆了好几个。
游孟哲也不说话,晃了晃,两人对着喝茶,庭院内十分安静,唯有风吹玉磬的叮叮响。
“哎,叔。”片静谧中,游孟哲开了口,反正听众是个哑巴,也不怕他到处去说。
“我老怀疑我爹讨厌我。”游孟哲说:“他看我的眼神跟你们看我都不样。就像有点厌恶……你知道吗,从前我就觉得有点,他不让我蹭他,你们看着我,我能觉得师父和你都挺喜欢我娘的。”
张远山静静听着。
游孟哲又道:“我爹是不是在恨我娘?我觉得师父比我爹对我好了,但那可是我爹,师父说为人不可不孝,不孝者天诛地灭,我不敢说什么,你懂么?叔。”
张远山点了点头,游孟哲趴在案上,抬眼看他,说:“你爹呢?”
张远山自然没有回答,游孟哲问:“你见过他么?”
张远山摇了摇头,游孟哲又叹了口气,说:“师父也没说要怎么办,到时候打上山去,伤了他自己还是伤了我爹都不好。”
张远山伸手牵着游孟哲的手指,游孟哲以为他又要把脉,手腕翻过来,张远山却扣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在桌上,大手温柔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游孟哲明白了,张远山在安慰他。
“我小时候……”游孟哲百无聊赖地说,想了想,张远山应当不想听这话题,便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
张远山作了个手势,游孟哲明白了——他示意他接着前面的话题说。
于是游孟哲就絮絮叨叨地说,张远山似乎十分有兴趣,认真听着,游孟哲从山上布置,藏经阁里的武学真经,青华殿,机关楼等等说到自己的童年,又说了自己下山后沿途见闻。
张远山直安静听着,游孟哲又问:“听说你是西川人?”
张远山略迟疑,游孟哲便明白他的意思是:“你听谁说的?”
于是游孟哲答道:“师父说的,西川好玩么?你为什么来京城?”
张远山取过张纸,寥寥几笔,头墨龙跃然纸上。
游孟哲说:“来找皇帝的?”
张远山随手涂掉,以免落人话柄,没有说话,注视着游孟哲。
游孟哲恍然大悟道:“不全是。”
张远山笑了笑,会心点头,游孟哲见他露了笑容,帅气得很,不禁怔了怔。然而那时间正有两个丫鬟端着盘子,上搁着点心过来,见张远山笑,刹那就呆住了,盘子打翻了满地尚且不觉。
哐当声亭外糕点落进湖中,几只锦鲤争相抢食后散去,张远山不悦蹙眉望向来送吃食的下人,下人忙告罪求饶。
张远山随手潇洒扬,那两名丫鬟忙告退。
游孟哲也不知缘何而起,莫名其妙,张远山生平几乎从不笑,面容冷漠,刻板,下人仿佛见了个浑不认识的老爷,没过久府里就传开了。
游孟哲道:“哟,池子里还养了鱼?”
张远山点头,示意他要看可以去看,随手拈了枚棋子,打中亭角玉磬,叮的声清脆响传开,外头便有下人进院里来服侍。
原来玉磬是这么用的,张远山打了个手势,那小厮便自去通传,马上有人带着笊篱过来,将池面堆着的厚厚层落芽扒走,现出满池碧水,池中锦鲤五颜六色,穿梭来去,见天光登时全散了,霎是好看。
游孟哲道:“以前在山上无事可做,常常在溪边钓鱼,下次回山给你带两条金娃娃过来。”
张远山点头,又朝小厮比划,片刻后小厮带着根竹竿过来,看那架势是前院折的,张府上种的泪竹俱是大虞御花园中移过来的名贵品种,十年拔三寸,这便给游孟哲砍了根近八尺的鱼竿过来,还系着柔韧鱼线。
游孟哲忙道:“不不,我不是说现在要钓鱼……哎也成,我试试,好久没玩过了。”
游孟哲骑上亭子栏杆,装了鱼饵朝池中甩,那池甚大,尽头又连着不知何处的水道,鱼儿们摆尾经过,却仿佛有灵性不上钩。
游孟哲眯起眼,坐在栏杆上哼哼,张远山负手而立,看着池水中的两人倒影。
游孟哲眉清目秀,张远山脸庞瘦削,眉眼间的气质都有种淡淡的寂寥之意。
22、心月狐
游孟哲吊儿郎当,在亭子里钓了下午鱼,张远山则在桌后坐着喝茶,春风拂面,游孟哲边钓鱼,边回头与张远山说话。
张远山始终看着他,安静听着,午后两人又摆了个棋盘,游孟哲左手持竿,右手拈黑子,与张远山下棋。
张远山棋艺精通,游孟哲那手臭棋还是跟赵飞鸿学的,连着好几盘输得落花流水,张远山却很有耐心,游孟哲落子时,张远山偶尔还会引着他手指,让他下在棋盘中。
不知不觉已时至黄昏,张远山将游孟哲合谷穴上的银针起出来,游孟哲微运气,经脉受阻,料想过几天全身经脉都会被张远山的独门功法封住,全身真气回归丹田,再易经洗髓。
日暮时,游孟哲提竹竿,钓起枚金黄色的东西。
“哇!”
就连张远山也不禁动容,示意游孟哲不忙,接过鱼线看了眼,无奈莞尔。
那是只金龟!张远山还在池子里养这东西?
游孟哲道:“金龟不是成双成对的么?”
张远山唤人,片刻后张伯匆匆来了,也是吓了跳,说:“这不是太后养的金龟么?少爷这回可真是帮大忙了。”
游孟哲道:“太后养的?怎么跑到咱们家来了?”
张伯笑道:“咱家的池子连着太液池,这就给宫里送回去。”
张远山微蹙眉,张伯马上道:“小的该死,还没问过少爷意思……”
游孟哲忙道不妨:“你拿回去呗,我就钓着玩儿,拿了也没用。”
张伯松了口气,捧着金龟去送,张远山带游孟哲出来,两人穿过回廊,小厮回报晚饭备好了,天色渐黑,有点寒意,正好游孟哲也饿了,便回房去加衣服,预备吃晚饭。
掌灯时分,张宅内到处点起灯火,就连花园里,张远山不去的地方也在琉璃罩里点了烛,四处都是黄光,初春寒夜里温馨舒适。游孟哲忽然想起明天就是上元节了,不知道张远山平时怎么过?会出去玩不?
游孟哲穿上袄子出来,特意去寻张远山,途经他门口时,忽的心中动,停下脚步。
张远山在房里墙壁前,手里拿着张笺儿,低头看了片刻,手上略略发抖,又抬头看墙上的画像。
那是信吗?游孟哲想起母亲留给自己的那封信,莫不是让游孟哲找的人,就是张远山?游孟哲只看过那幅画,未见画里的另个封儿。
大信封套着个小封儿,小封儿就是生母的信。
那会游孟哲被赵飞鸿扣住,信半也并搜了出来,包袱前些日子赵飞鸿亲口说已托人送上玉衡山去了,没想到母亲的信却被留了下来。
被张远山拆了?信上说的是什么?
“叔。”游孟哲走进去,张远山登时如中雷亟,朝侧旁让,打翻了架上的听风瓶,哗啦碎了地。
游孟哲:“……”
张远山的脸色有点不对,嘴唇动了动,而后平静下来。外头有人听到声响,忙过来收拾,众人面面相觑,张远山示意无事。
游孟哲道:“我娘……没事,你别紧张嘛,叔,拆了就拆了,没什么的。”
张远山点了点头,游孟哲凑过去看,好奇道:“信上说了什么?这信也没写名字,不知道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