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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扫墓 作者:吴沉水

    ,舍不得你弄的这些花花草草,总以为个转身,就能看见你还在那边浇水,有时晃眼,又好像见到你在那藤椅上歇午觉,你让姆妈如何舍得走哇,你就是姆妈的心头肉,姆妈怎么舍得啊——”

    我默然无语,轻轻拍她的后背,等了会,便是再不舍,也不得不走了。我握着七婆的手说:“姆妈,我要走了,你乖乖在这里坐,不要掀开毯子,等东官走了再掀开。”

    七婆紧张地握紧我,又哭起来,断续地说:“我,我,你还能来么?”

    “不能了。”我叹了口气,装神弄鬼什么的,我做不来第二回,而且想要在夏兆柏鼻子底下装神弄鬼,我也没这个胆。或者有朝日,能以这个身体的身份接近七婆,略尽点孝道,但无论如何,东官都该尘归尘土归土,不能再纠缠活着的人的心了。我握了下七婆的手,轻声说:“有缘,我会再来看你,但是姆妈,到时候你会认出我么?”

    七婆叠连声地哭着说:“会啊,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会认出你来。”

    我抽出了自己的手,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轻轻说:“姆妈,我走了。”

    “东官,东官——”她不敢喊,却只能强忍着呜咽出声:“东官,东官——”

    我心如刀绞,再看了她眼,毅然转身,悄然无声地打开那扇门,闪了出去。

    在关上门的瞬间,七婆那刻的身影,从此深深铭刻在心。她直着,大概对我刚刚胡扯的“有难”云云信以为真,故此保持个僵立的姿势,蒙着毛毯,显得滑稽又可笑,然而,我却看之下,眼泪却已然夺眶而出。那是个母亲,为了怕孩子遭受不可知的灾祸,强忍住心头的思念,没有回头的身姿。林世东生愚钝,茕茕孑立,处处吃力不讨好。可到底也被人真心疼惜挂念过,那么,如此看来,那三十三年的人生,便不能算白费,不能算毫无意义。

    月上中天,银沙裹地,我脸上泪痕未干,却步履匆匆,远远逃开这里的欲望比什么都来得强烈。玻璃花房之后有几株茂盛栀子花,此刻正蕴含花苞,在月色下,宛若点点剔透晶莹的水晶。我快速地绕过栀子花,拐了个弯,那后面,有扇废弃的门,门上的锁硕大威武,又锈迹斑斑。我心里暗暗祈祷,走了上前,稍微按扭,那个锁应声而开。这个门隐藏在花丛之内,锁又是当年我故意弄坏的,为的是溜出林府,悄悄过去看我心爱的孩子。想不到过了三年,夏兆柏还真是懒得可以,什么都没有换。我如当年,慢慢打开门,无声无息,然后,迅速转了出去,再带上门。

    外面是片斜坡树林,暗夜间看上去树影森森。然我熟门熟路,早沿着山间石阶蜿蜒而下,便是半山公路,再往前走几百米,便有巴士,在那通宵巴士只需五元,我便可以搭车回我现在的家。

    切无比顺利,在我坐在空无人的巴士等车时,回头看了那隐山林之间的房子,切怳如梦,林世东、夏兆柏、七婆、宋医生,切前尘往事,均如朝露,顷刻间,便可以用体温蒸发。

    我搓着手,在凌晨两点的巴士,边强忍着头疼,边想,我才十七岁,我有自己的家,我是个全新的人,我不叫林世东,我现在的名字叫简逸。

    第 7 章

    凌晨两点,车下山道,四处寂静,又七拐八拐,行驶在港岛特有的狭隘斜坡路段,路灯昏黄,这里非夜店集中地,故此走了路,却也不见人。坐了许久,又转了趟巴士,方到华富村。下了车,穿过两条街,俨然栋十几层楼房,这是全港岛最早兴建的廉价公屋之,也是我现在的住处。

    我不知道般来讲,个十七岁少年若无缘无故深夜两点才返家,其父母会作何反应,但我知道,简逸这样,他的母亲却担惊受怕,坐立不安。那晚我回来时,家里犹自灯火通明,母亲简李淑英女士俨然枯坐厅堂等我。见到我,先是惊跳而起,继而又狠狠拍打了我身上几下,接下来便是滔滔不绝的斥骂。我愧疚难当,竭力安抚,最后不得不利用自己虚弱的身体,提醒她我头痛欲裂,又筋疲力尽,母亲才总算收声,放过我命我洗澡睡觉。待我上了床,又被揪起硬灌下牛乳杯,方肯放我入睡。

    这日折腾得实在太,我至此方觉神经放松,不久便睡眼朦胧,忽觉母亲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抚摩我的前额,似乎小心翼翼地确保我真的平安无事。我心下不禁叹息,睁开眼,却冲她微笑道:“简李淑英女士,拜托您三天不要玩扮鬼吓人好不好?”

    “啪”声,我脑门上又挨了下,母亲戳着我的脑门笑骂道:“死仔,下次再敢三半夜回来试试,我先打瘸了你。”

    “妈子(妈妈),”我拉了她的手,柔色哄道:“对不住,这次是意外,以后我不会了,别生气好不好?”

    她愣了下,眼眶中迅速有泪雾浮起,又被倔强咽下,再拍了我脑壳下,不过这次力道轻了许,恶声恶气说:“有这么会想就好,下次你再这么吓你老母,我就??????”

    “打瘸了我嘛,我知道了,简师奶,怕了你了。”我笑了起来,轻声哄她说:“去休息吧,过几个小时便要去街市开档,乖,去吧。”

    “知啦,”她不耐烦地说,起身要走,忽然叹了口气,说:“逸仔,妈子老觉得,你现在变得,太乖了。是,你现在会疼妈子,会帮忙家事,让你回学校读书,你也没有反对,还懂得温书准备联考。我,心里真的好开心。但你这么乖,妈却好怕知道吗?就好像你在用心做到最好,跟着下秒,我个不觉,你会不见样。如果是这样,我倒宁愿,你跟从前似的不声不响,只顾你自己??????”

    我阵心疼,忙爬起来抱住她,可惜我细胳膊细腿,拥抱的分量大打折扣。我笑嘻嘻地拍着简李淑英女士的背,说:“妈咪,放心啦,你的仔总在你身边,不会走。不然我不去考试了,以后也不念大学,不娶老婆好不好,就直陪着你,好不好??????”

    “放屁,”母亲把推开我,笑骂道:“你要敢这样,老娘我直接拿拖把打死你。”

    “妈,你好野蛮。”我笑了起来,哄着她说:“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去睡吧,乖,睡醒了,你的乖仔做早餐给你吃好不好?柴鱼花生粥?”

    “嗯。”母亲拍拍我的脸颊,微笑说:“你也给我去睡,刚刚补回来点肉,这么看,好像又没了。”

    “妈,你当我会热胀冷缩吗?哪那么夸张。”我边讲,边推她出房门,笑说:“妈晚安。”

    这声妈,是我心甘情愿叫的,不是因为我无从选择,不得不以简逸的身份活下去,而是因为前世今生,我从未遇到这样不拐弯抹角,温暖而无私的母亲。当年林夫人处处维持贵妇形象,林世东从小到大,几时出麻疹,几时掉牙齿,恐怕她无所知。而七婆虽然对东官关怀备至,可毕竟主仆名分定在那,又怎会如简师奶这般打打骂骂,却又亲密无间?

    三年前,林世东葬身车轮之下,十四岁的少年简逸,大抵也在同天遭遇严重车祸,致使其在医院住了大半年,复健又用了年,便是有幸得到某慈善基金的捐助,简逸这出事,仍然让原本就困难的家庭陷入窘境。简李淑英为了让儿子重新起,花光年来省吃俭用的全部积蓄,最艰难时,个女人打三四份工,完了还得跑医院煲汤送水,照料卧床不起的孩子,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四十几岁的女人,看上去倒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到我复健阶段,她没钱付护工费和理疗费,不得不亲力亲为,学了手艺来每晚为我按摩推拿,累到满头大汗,还自顾笑问乖仔怎么样,有没有捏痛你啊?

    我并不认为,亲人之间需要如此牺牲与付出,但是简师奶是那种挣块钱,定然花到我身上,挣两块,还是花到我身上,挣十块,可能才会有五毛用到自己身上的母亲。我想,冲着这个,任何具备基本道德良心的人,都不会不为之动容,何况上世,我见落井下石,趋炎附势之辈,何尝想过,竟也有机会,能得家人如此厚待?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我这双腿虽再不能活蹦乱跳,然总算行走如常;这副身子虽终其生都无法健硕安康,然终究能行动自如,生活自理。这个女人付出这么,只要我叫声“妈”,只要我做个稍事听话的孩子而已,我又何其忍心,告知其真正的孩子魂灵已去,取而代之的,是个陌生人?

    医生说我脑袋里仍有血块,因而暂时性失忆也属正常。但私心里,我承认,我不否认自己是简逸,皆因为我想要拥有这样的母亲,我渴求有人如此不求回报的对我好。若是由头到尾,我只配认领前世那等孤寂冷漠,那便罢了;然我已然知晓被人关怀如此美好,被人照顾如此暖入心脏,我怎么能推开她,做回前世孤家寡人的林世东?

    简逸本人,大概不会知道自己有幸运。出院回家后,我闲着无事,常翻看旧相簿,发现那孩子从小到大,虽然顶着张绝顶漂亮,干净剔透的脸,可却数时候布满阴霾,连笑容都不见。据说,他的性格孤僻易怒,平素无什么亲密同学。放学回到家,也是将自己闷在边,宛若在身旁建构道坚硬的城墙。他对东西摆放的方位非常执着,爱干净到病态的地步,倘或简师奶不留神,略动了他的东西,简逸便会暴跳如雷,狂躁得难以自持。

    那次车祸也是,起因不过是因着简师奶煮完饭端菜,不觉将酱汁滴落他的t恤上,简逸当即如蒙大敌,失控地尖叫怒骂。简师奶心中虽诧异不已,却也被这混账孩子撩起怒火,气不过抽了他巴掌,结果他便发疯冲出家门,怒气冲冲飞跑过街区,被辆私家车撞个正着,就这么荒谬地,毫无价值地离开深爱他的母亲。

    我不能理解这个孩子的心态,事实上我也不想探究。在上世,林世东简直是直接从童年下子迈入成人,他的人生规划中不允许出现青春叛逆这种东西,除了性取向这件事背离既定轨道外,我的每个阶段,至少在表面上都达到林夫人的要求。现在做了简逸,方知道,原来人还有青少年阶段这样的东西。年轻的身体,平凡而不起眼的身份,凶巴巴又唠叨的母亲,无勾心斗角、阴谋压迫的平常人生活……这切对我来说,都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最有意思的部分,莫过于观察我们住的廉价公屋。这里以前是坟场,有些人忌讳不愿搬来,但我这世的母子二人,却轮候八年,方申请到此处公屋。家里地方很小,我的房间,放下床,便连转身都颇为困难,全屋面积,还无我在林宅间洗手间大。但廉价公屋却比高楼广厦,别墅洋房来得感性得。无论是长长走廊内随处可见的邻里,还是隔音效果奇差的门板外传来的别家嬉笑争吵;无论是街市内扑面而来的讨价还价,还是楼下茶餐厅师奶们的八卦议论,均有浓烈到化不开的生活气息笼罩而来。从奇妙的熟知你昨晚吃什么逛街买了什么的邻家阿婆,到能准确喊出你小学学校班级,出麻疹年纪的面生阿叔;从无中生有的菜地果园,到挖空心思将家五口塞入三十平米的房子,这个地方的创造力令我每每赞叹不已。

    每日的生活看似没有任何堪称变化的东西,甚至这里的人,我怀疑都能十几年如日地穿同款外衣,在每个周日的同时间进同家茶楼饮早茶。然而变化却又是不自觉的,比如红颜慢慢爬上生活压迫的痕迹,比如青丝悄悄换上些许银丝,但那变化,却不是骤然来临,而是天天,缓慢积攒着,就如主妇抽屉里攒着的超市印花,等着攒够了,能次性换回某个实惠的好处。青春容颜,慢慢地便换成些实用的感悟:比如广厦千间,卧榻不过七尺;比如有人肯给你教训,等于放钱入你口袋;再比如,永远不要以貌取人,你看街市上拎着塑料袋买处理水果的阿婶阿伯,没准就是千万富翁。

    我上世,孤独早已化成习惯,化成吃饭喝茶那般再自然不过的东西,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可这世活了几年,方明白原来母与子之间的交流,可以通过嚷嚷、谩骂、唠叨、甚至动用武力来完成;原来邻里之间的八卦,可以上至你的私人生活,下至你买哪个牌子的洗衣粉,哪只牌子的牛奶;原来邻居师奶跑过来对你说来我家吃饭,是真的邀请你去他家吃饭;原来我在这个地方,可以不做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林公子,而只做个平平常常,安安乐乐的后生仔简逸。

    翌日,当我克服了早期眩晕,挣扎着醒过来时,简师奶早已清早起身,到街市开档卖菜。这种小档口做的都是街坊生意,利润不高,但胜在离家近,且时间易掌握。我常常哄简师奶,待我挣钱,定为她开家小超市,让她过足老板娘的瘾,然简师奶嗤之以鼻,笑道:“有命挣钱未必有福使钱,做人还是安安稳稳就好。”我心下有些发酸,曾经买件礼物哄未婚妻开心,十数万的支票等闲签出,家小小超市,又算得了什么?然而我也知道,便是我将名贵腕表,高级晚装,珠宝玉器等物送与简师奶,在她眼中,恐怕也比不上儿子亲手煲的碗柴鱼花生粥。

    我笑了起来,洗漱完毕进厨房,果见花生已经泡上,柴鱼已洗净放好,连姜也切细放在旁。我笑意深,这个简师奶,做到这步,何妨将粥煮了便是,却定要等我来弄,想来,她享受的,是吃儿子煲的粥这等乐事吧。我轻轻摇头,带笑着拿来砂锅,放入洗净的花生米,放水,猛火煮开后,改小火软后,再放入洗净的冬北大米(根据人数定份量),待粥开后,放入洗净并切成块状的柴鱼、姜、油,继续煲熟。在等粥熟的过程中,又切好葱花,再想,雪柜中尚有牛奶未饮,若被简师奶发觉,怕又好阵唠叨。我忙开了雪柜,热了牛奶喝完,顺带看点书,等了好会,粥煲好了,我调好味道,放入葱花,闻了下,清香扑鼻。

    我将壁橱中的保温桶拿出洗净,将热粥盛入,换了衣裳,去为简师奶送早餐。简李淑英女士那点小心思我了然于心,无非是想借此机会,跟街市中的街坊们炫耀自家儿子孝顺乖巧。我笑了起来,便是到了八十岁,女人心中,也有幼稚可爱的好胜心理。我疼惜她爱护她,为她做这点小事,又有何妨?我拿上钥匙,换好鞋,提了保温桶,拉开门,又是个春光明媚,阳光璀璨的早晨。

    日日好天气,宛若日日好光景,虽说天文台报过几日便有雨云,然此时此刻,贪得刻春光,也是好的。我心情大好,脚步轻盈,灵魂深处,属于林世东发霉发臭的那部分,宛若同被阳光抚慰,接受原谅与遗忘。我面带微笑,很有兴致地与邻家王师奶聊了阵,夸耀了她新上身春装娇俏;又与楼下饮茶归来的老人打过招呼,笑着承受了他们对我“孝顺仔”的夸奖;穿过街心花园时,顺手扶起个扑倒的小朋友,小家伙冲我笑,正中俨然掉落两颗门牙,模样可爱精灵……

    这是个美好的上午,我正这么想着,如果没有那把难听的声音响起的话。只可惜,就在我满心愉快之时,忽然听见群男生在我背后嘀嘀咕咕,笑得不怀好意,接着个男声带着轻蔑和嘲讽,满不在乎地喊:“乸型仔(娘娘腔),怎么样啊?听说你出了院,害我从英国回来就跑来看你,怎么看起来,你点事也没有,真够命大啊,看来连天都不喜欢收你这种不男不女的怪胎啵。”

    第 8 章

    那人声音落,边上群少年同哄笑,另兼有吹口哨之流,极其聒噪。我最厌恶这等缺乏教养的行为,眉头皱,也不打算做回应,脚步只稍稍顿,便仍旧拎了粥桶,继续前行。

    “别走啊,乸型仔,大家这么久没见,聊聊叙下旧啊,”我身后阵风过,个男生抢上几步,挡住我,他上前,后面的男孩笑得加厉害,起哄道:“对啊,大家好好地联络下感情嘛。”

    那些人口气中的轻浮和鄙夷令我阵嫌恶,我不耐地注意到前面那人身黑色紧身t恤衬着深蓝色休闲牛仔裤,腰带上条抢眼的金属腰带,与脚上对抢眼的lavin金属色波鞋相互呼应。身材高大健壮,起码比我高出大半个头,倒是副营养充足的好模样,衬着张嚣张的国字脸,前额处垂下几缕挑染成金黄的头发,因为年轻,这孩子脸上尽是戾气和不懂掩饰的张扬,他见我打量,嘴角上勾,邪邪笑,这等笑容,在他看来或许代表了某种臆想中的酷或有型有款,然而落在我眼底,却无异于对港产黑帮片中人物的劣质模仿。若说前面那几句话令我不悦,则这缕邪笑却令我忍俊不禁,宛若看到个渴望认同,竭力长大的孩子,撒开脚丫子,义无反顾地奔往成人世界,却浑然不知,成年人远远要比青少年阶段烦恼得。

    我好笑却略带悲悯地与之对视,平静地说:“这位先生,请问您是谁?”

    那男孩明显愣,随即暴怒,伸手推搡了我把骂道:“你搞什么?扮失忆啊?这招很老土知不知道,敢玩我?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是不是?”

    我被推得差点摔倒,忙紧紧护住手中的粥桶,心里真的有些怒了,直了对那男孩道:“您哪位啊?既然知道我出了车祸住院,那就该有车祸可能带来失忆后遗症的常识。这点你随便问询这里的街坊,就知道我又没撒谎。”我实在看这张仗着年轻不知收敛的脸不惯,加重了语气道:“想要别人记得你,至少该有点自知之明。我连自己的妈都不太记得,如何会记得您?而且,咱们就算以前认识,想来也没少愉快的回忆,大家还是当不认识的好。”

    他脸惊诧地看着我,我摇头暗叹,提着粥桶,自他身侧走过,忽然间胳膊痛,猛然被他狠狠拽,撞到他身上,我的粥桶差点打翻,忙喝道:“你干嘛?放手!”

    “几年不见,你变得好大胆啊乸型仔,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他狠狠揪住我的衣襟,手点我的脑门,咬牙切齿道:“看来那车将你撞到弱智是不是?啊?还是你真的不怕我对付你?以前的那些教训都忘了,啊?”

    我惊,继而大怒,前世虽为落魄,可当面谁会如此无礼?今世三年,简师奶呵护良,何尝试过被人这么羞辱?我把攥住那男孩的手,冷冷地甩开,说:“这位先生,你礼貌教养若没学好,建议找专业人士重新辅导,你这样用手指别人的头,只会显得你本人粗鲁没涵养,或者家庭教育严重欠缺!我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事,现在我出过车祸,说不记得你,便是不记得,你与我何干?做人不要太自恋,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要当你是太阳围着你转!还是说,”我忽而冷笑了下,说:“你实在没有什么人生追求,非要当街欺负个体重比你轻,个头比你矮的人,才能找到目标价值?真厉害找比你强壮的人欺负去,推我这样的伤残人士,算什么本事!”

    那男孩大概拽惯了,从未被人如此兜口兜面痛斥过,听之下,脸色涨红,揪住我的衣襟,抡起拳头便要揍过来,输人不输阵,我若是被这等小破孩子吓住,以前三十几年都白活了。我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怎么,说中你了?果然,你有什么好本事?恐怕长这么大,连个仙(分钱)都不是自己挣的吧?打啊,最好把我再打入医院,反正这么人看着,大家都明白,你醒目了不起,打人都装挑不懂还手的,闹到学校,最好再闹到报馆,让全港人都来瞻仰你的风采,看看你如何英雄了得,动手吧!”

    这个年龄的男孩,半有些朦胧的英雄主义情结,我骂他这些,怕是句句点到他的死穴。这男孩气得脸上阵红阵白,拳挥了过来,重重挥在我下巴上。我砰的下被打翻在地,手中的粥桶打翻,辛苦熬就的柴鱼花生粥洒了地,我顾不上脸上的剧痛,忙扑过去,却哪里能够挽救得来?刹那,我脑袋有些空白,丝悲哀慢慢在心底升腾而上,宛若我所惬意的生活,我沉溺其中的平凡的幸福,皆脆弱得宛若这碗打翻在地的粥般,终有天覆水难收。我毕竟不是简逸啊,我呆呆看着那个保温桶,那蓝色的圆桶霎那间无端陌生,与我显得格格不入起来。突然之间,有谁飞起脚,将那保温桶远远踢开,咕噜咕噜滚动甚远,周围男孩们尖利的哄笑声中,我只注视着只孤零零的保温桶,就在刚刚,还满载种雀跃和期待,却能在下秒钟,倾覆而亡。

    “乸型仔,”那领头的男孩嚣张大笑,把从地上揪起我,从牙缝里挤出声说:“小心点,再敢惹毛我,我就告诉你老母,她的仔,是个锺意男人的基佬,看她怎么办!”

    我抬起头,渐渐有些明白,旧日的简逸,与这些男孩如何结怨,如何被孤立,被欺侮,男生女相,或许真有些娘娘腔,长得又瘦小,家境又贫寒,真是不欺负他,还欺负谁?那就难怪那个孩子如此暴躁易怒,沉默封闭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恶意的年轻人,他还如此年轻,年轻到憎恨个人不需要太深入的原因,可以仅仅因为那个人与他性取向不同;年轻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为别人带了怎样的灭顶之灾。我闭上眼,又睁开,哑声道:“你老实说,三年前我出车祸之前,是不是你来欺负过我?”

    他眼中有些讶然,说:“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告诉我,是不是?”我直盯着他的眼睛。

    他毕竟还是孩子,在我目光之下有些犯怵,色厉内荏地吼道:“是又怎样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