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5
重生之扫墓 作者:吴沉水
就是看你不顺眼,又怎样啊?”
“不怎样,”我淡淡地拨开他的手,说:“你要不要看看我的伤痕?”
“你痴线啊(神经病),我干嘛要……”
“不够胆么?”我轻蔑地看了他眼,挽起裤脚,露出小腿至膝盖处道狭长丑陋的伤痕,点了点膝盖说:“这条腿差点废了,骨头里面还装了钢钉,这里,”我解开上衣纽扣,露出胸膛,那上面有手术遗留的疤痕若干,“曾经接受了三四次大手术,这里,”我点着我的头,淡淡地说:“至今还有淤血未消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男孩睁大眼,不只是他,群围观的男生,全部鸦雀无声,我冷冷扫了他们全体圈,说:“这意味着,我三年前出的那场车祸,差点要了我的命,为此我在病床上躺了年半,康复用了年,我这条腿再也不能跑跑跳跳,刮风下雨定会骨痛不已,我的身体再不会如你们那样长高长壮,而且终了生,都没法健健康康。我至今会时不时晕倒,而且谁知道,脑里的血块,有天会不会压迫到什么神经,也许哪天觉醒来,我就失明或失去嗅觉。”我顿了顿,皱眉注视那个领头的男生,说:“三年前你们不过十四五岁,却已经为了欺负别人,差点害死条人命,我可以说你们那时候小,不懂事,那么三年后呢?你们还想怎样?乸型又如何?基佬又如何?我不欠各位的。”
那男孩死死盯着我腿上的疤痕,言不发,我微微眯了眼,说:“你想告诉简师奶什么,我阻不了你,但我麻烦你用下脑想想,经过了生离死别,我妈还会在乎我是不是基佬吗?”我冷冷笑,说:“何况,你们这些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花钱打架,于父母是负担,于社会是累赘,有什么资格骂别人是不是乸型,是不是基佬?笑话,我简逸今日把话扔这,这是最后次,若你们再敢来打扰我,不要怪我把事情做绝,尤其是你,”我冷笑着指向那个领头男孩,说:“港岛有ngo机构,有很保护弱势群体的组织,你说,我若是找上他们,再约上八卦记者,搞上堆事,题目就叫某有钱仔校园暴力始作俑者,欺凌弱小同志同学,啧啧,又是暴力,又是歧视同志群体,又是倚强凌弱,真是有够丰富。我看,你这辈子若安分守己做个二世祖,那这件事自然不能拿你怎么样。可但凡你有丁半点向上的野心,就非得被这件事处处牵绊,此后生,这就会成为你摆脱不了的丑闻,你信不信?”
我眼力还在,早看出这年轻人身服饰,不显山露水,却件件顶级名牌,足见家境甚好,且他神色骄傲,跟班甚,足见素来自视甚高,二十岁上下,定然也开始有自己的抱负打算。这番话说下去,那孩子果然满脸铁青,言不发。我叹了口气,觉得疲惫不堪,脑袋里阵阵轰鸣,果然,我还是不适合这等剑拔弩张。我最后看了他眼,冷冷地说:“这世上很事,不是力气大的就是强者,怎么你在英国的老师,点都没教你吗?”
说完,我看都不看他们眼,走过去,捡起那只弄脏了的保温桶,正待走开,那男孩忽然说:“等等。”
我停下脚步,问:“怎么,还想打我拳?”
他却浓眉皱紧,困惑地看着我,说:“几年未见,你变化好大,你,你真的是那个乸型仔?”
我冷冷地说:“死过返生,若还样,那不是白死了?再说了,”我转过身,斜睨了他眼,说:“我不记得你,现在看来,也幸好不记得你,不管你是谁,我们都不用再见面了,你管我是谁。”
第 9 章
粥桶倾覆,我脸上又挂了彩,周身污秽狼狈,这个样子,怎么也不能让简师奶看到。我顺着平日那条路往家走去,躲闪着避免撞见熟人。不知何故,往日瞧惯的切,今日看来,有说不出的陌生,我几乎快步跑入楼道,按下电梯,闪身而进。那电梯空空荡荡,竟然显出比平日加严重的停滞和缓慢来。哐当声,我隔了好会,方恍然已到楼层,忙快步走出,邻里不知谁家窗口飘出油腻食物味道,强烈地刺激我的头和胃。闷热的空气之中,我微感窒息,忙快步走回自家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再关上,随即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之上。
我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心情也是难以平复。到底,还是让群无厘头的小年轻搅乱了情绪,让那些很久以前,那久到我仿佛要忘却的往事骤然又再袭来。我苦笑了下,今日我骂那个领头的男孩被父母宠坏,屁本事没有,可我自己呢?只怕他们的父母再娇惯孩子,却也及不上林世东当年宠自己堂弟那般呵护备至。
我闭上眼,默默回想着,年前,林氏尚未走下坡,财力雄厚,我初做当家,对待自己心爱的孩子,真的是倾尽所有,毫无保留。金钱感情,他要的他不要的,他想到的没想到的,哪样我不是替他设想周全,再堆他脚下,任他索求,任他挥霍?有很时候,我便是明知那孩子骄纵混账,着实干了不少荒唐事,可见他,却还哪里舍得板起脸狠狠教训通?只怕连重话,也未尝对他说过几句吧?七婆等人,早已说过我无数次,如此惯着二少,迟早要惯出事来,可他们怎么知道我心中的苦楚?那等禁忌之爱,横在心里,悬在头上,如同利刃,实在不知道自己能看着这孩子久,只盼着在看得到他的每日,对他好点,再好点,如此而已啊。
可惜,我那么百般疼他爱他,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地待他好,到头来却连句公道话也得不到。当日反目之时,那孩子在我的敌人身下喘息呻吟,与他同嘲笑我,边笑边说:“林世东这回死定了,哈哈,我等了那么年终于等到,什么?后悔?当然不啦。你别以为他那点小人之心我不知道,他对我好,无非是怕我跟他争家产,无非是想毁了我,想将我骄纵成个事无成的二世祖,辈子都只能仰仗他的施舍过日,辈子都只能当他身边的条狗,哼,想得美!”
我目瞪口呆,半日回不过神来,待总算拾回理智,却在痛彻心扉之余,将满腔悲愤苦楚,只余下声叹息。十数年朝夕关爱竟然被鄙夷至此,羞辱至此,真是夫复何言?我黯然离开,心里却不禁想起那孩子成长历程的点点滴滴:他踢球弄断腿,又引发高烧,我焦急万分,通宵达旦地在医院照料;他大学入学,我推掉几千万的生意,亲自飞往美国,从学生公寓到他行装用品,处处精挑细选,生怕让他受了丁半点委屈;他说对所学的东西没兴趣,不要学分,要退学,又是我苦口婆心,劝说良久,还托人找朋友,许下不少实际利益,方替他摆平任课教授,终于等到他顺利毕业那天……这孩子从来没有想过,他虽然没了父母照料,可他吃穿用度,哪样需自己操心?他需要帮助,需要陪伴之时,有哪次,他是孤独人?我尽心尽力,不过求他这世人快乐平安,做自己想做的事。若偶尔能回来看我,能笑呵呵与我分享趣闻,让我帮他解决疑难之事,我便心满意足。
就这样,他却说,我对他好,是蓄意阴谋,为了毁他,怕他谋家产,为了将他变成我身边条走狗。我之所求如此卑微,谁见过个人,需要在条狗面前卑微?这个孩子,不爱我不要紧;不知道感激也没关系;甚至忘恩负义,没心没肺,倒打耙,都无所谓。这些归根结底都是我没有教好他,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竟然失败到这等程度,教出来的孩子,连做人的基本判断都丧失殆尽。
我闭上眼,便是事隔年,但当日那等深刻的悲哀,仍然清清楚楚,笼上心头。过了会,我走入盥洗室,狠狠拿冷水浇脸,泼了半日,方稍事冷静。抬起头,镜中不是林世东那张毫无特色的脸,反而是位陌生的少年,尖尖的下颌片淤青,脸色惨白,显得极为难看。除去眼中的死气沉沉,我现在这般模样,与林世东再无相同之处。我默默地看着,拿毛巾擦干脸,再脱下弄脏的衣服,丢入洗衣机,换上干净t恤,抬起头,向着照入室内的阳光微微笑,叹息之间,终于再次确认,那位累人累己的林世东真的死去,而我还活着。
我出盥洗室,却冷不防迎面见到人,吓了跳,定睛看,却原来是简师奶。只见她脸担忧地看着我,额上脸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听说我被不良少年围殴,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我暗叹惭愧,刚刚自怨自艾,竟然连简师奶开门关门这等声音都没听见,忙脸上堆了笑,说:“妈咪,怎么今日这么早收档?哦,难道我今日偷懒没去帮忙,你的客源就被对面档口那个阿婶抢去了?咳,你现在发现有个又乖又帅的儿子有用了吧,真正出得档口,入得厅堂……”
“别自我陶醉得这么肉麻啦,”简师奶招牌巨灵掌又拍过来,不过力道轻得几乎可算温柔:“说到我只觉阴风阵阵,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那好,夏天还省了空调费。”我笑嘻嘻地搂住她只胳膊,说:“妈子,我早上开雪柜,看见有人偷偷摸摸藏了包鱿鱼哦,我要吃你做的节瓜鱿鱼煲。”
简师奶瞪我:“你当家里开酒楼食肆啊,还点菜?”
“谁让我是你最乖最帅的儿子呢?”
“怕了你了,给你做就是,本来就是给你买的。”简师奶说着,忽而停了下来,心疼地看我被打肿的嘴角,轻声问:“痛不痛?妈子给你擦药?”
“不痛了。”我笑着摇摇头。
“那帮衰仔,个个没好结局的,只会欺负老实人,只会欺负我们这样的孤儿寡母,下次他们要再敢来,老娘抡了扫把打残他们,打到他妈都认不得!”
我愉快地低笑起来,正色说:“妈,放心,我都解决了,他们不会再来。”
简师奶疑惑地看着我,我知道她不信,微笑说:“没事了,真的。啊,肚子好饿,不如简师奶给儿子煮餐饭吧。”
“啊,你又不吃早餐?作死啊,”简师奶唠唠叨叨,忙走进厨房,边摆弄锅碗瓢盆,边数落我。我含笑着听她的碎碎念,坐在沙发上,轻轻吁出口气,种由衷的安全感袭上心头,是的,这才是我现在的人生,属于简逸的人生。有个爱骂人的母亲,有间窄小温暖的房屋,有可口舒服的三餐,迟些待我身体好点,可能还可以谋个学校拿个学位,再找点挣钱门路让简师奶不用那么辛苦。我这样的身体,可能也不适宜娶妻生子,那也好,将别人娶老婆生仔的费用拿来孝敬简师奶,让她安安乐乐度过晚年,到那时,我的生,也差不就那样吧。
如此安稳过了礼拜,我为了安简师奶的心,又去简逸原先所在中学咨询番,想问清楚我这种情况,若是直接参加advanbsp;levelion(高考),可否有资格。当年简逸读到中五即出车祸,本身会考成绩也不差,虽说此后中断学业三年,但若由我来操作此事,却并不难,想当年林世东品学兼优,在上流社会人尽皆知,是林夫人可拿出去炫耀的谈资之。但我这么个长在华富村的孩子,若突然说出口流利法语和德文,科目动辄拿a,怕会吓到旁人,如何拿捏分寸,却是需好好思量。
就我个人而言,并不钟情那等热门科目,医科法律、金融管理,这等等范畴,其背后皆带着优厚薪酬的工作梦想,这并不是不好,只是我上世已然如此过活,深知功利性太强去学样东西,始终落了匠气。且这等科目,费用极高,年需花费将近十万,我们家无论如何负担不起。因而我与简师奶商量,说不想日后做这世上比比皆是的庸医奸商,只想当个普通人,她深以为然,说只要你肯读书,阿妈觉得读什么都无所谓。我笑了笑,说自己想学历史。按理说,本港这等人文科目的建设并不出色,若能到国外会好,然我的身体家境,无论哪样,都容不得如此奔波,与简师奶说了半日,却见她为难地问:“那,这个读出来,你做什么?”
“教书吧。”我笑了笑。
“教书好啊,工作稳定又有政府补助和福利,你就做这个好了。”简师奶锤定音。
于是,我便着手筹划此事,此时开始准备,年时间之内,足够我拿下z大的入学资格。但要准备考试,便得买相应参考书目,且到时入校,样样需用钱。我个大男人,再不能看母亲为我奔波劳累,遂决定与这周边众小孩样,先打份短工,边筹钱,边温书。我将这个想法与简师奶说,被她竭力反对,理由是我身体未好,万累到如何是好。我不以为意,托其他人帮我留意,终于找了份干货海鲜铺工作。那老板与我们认识年,深知我家底细,纯粹帮忙那样同意天让我工作四个小时,薪酬却算足六小时的给我。我自然感激万分,欣欣然跑去上班,简师奶见此光景,终于也默然答应。
这个工作非常新奇有趣,服务的又都是这片的街坊邻居,老板勇哥和他老婆勇嫂都待我极好,看我身子骨单薄,都没为难我,让我干粗活。我每日的工作,就是在铺子里点货卖货,间或为阿叔阿婶介绍些特价产品。用勇嫂的话说,就是“逸仔在店里当活动招牌就好。”可我非常惭愧,总觉着这份薪水挣得名不符实,抢着帮勇嫂抬货摆货,却又会被她赶开,她笑着打趣我说:“你没发现自从你来,到我们铺头买东西的师奶都了几成么?”
师奶是不是了我不知道,但却时不时会撞见三五成群的学生妹笑嘻嘻地跑进来,嘀嘀咕咕,见我看她们,又会哄笑着跑出去。如此次数了,连我也甚觉困惑,直怀疑自己有何不妥之处。直到日,简师奶来探我上班,与勇嫂两人说了半天,勇嫂极富八卦精神地告诉她说:“你儿子好讨女生喜欢啊,整天不知少小女孩跑过来偷看,我那日听她们给逸仔起了个花名(外号),叫什么鲍鱼王子。”
我手中正清点的小鲍鱼啪的声掉到地上,满脸黑线地转过头去,勇嫂与简师奶毫不给面子,哈哈大笑,我脸上发烫,翻了翻白眼。勇嫂再接再厉,笑嘻嘻地说;“我还听到她们说,要推谁礼拜过来跟他表白,你看看逸仔那个怕羞样,到时候不得把他吓到脚软?哈哈哈,现在的后生仔,笑死了。”
我终于忍不住,喝道:“勇嫂,你这开的是干货铺吗,你开的是cia吧?”
勇嫂和我妈笑作团,居然说:“简妈,你有福了,看逸仔这个行情,没准过两年你就有媳妇茶饮,有孙子抱了。”
“那就好了,如果那样,那我就是死了也闭眼了。”简师奶居然附和起来。
我听得满头滴汗,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身出去,这日天气并不算好,但正值周末,街上逛街的人却不少。我犹听见身后铺子里传来她们的笑声,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等了会,正要转身进去,忽然听见个男声叫住我:“乸型仔。”
我身心顿,脸上笑容褪得干干净净,认得是那日带头欺负我的男生。我慢慢转过身去,冷冷地说:“你不懂得说人话吗?”
“什么?”他呆了下,随即有些发怒,喝道:“我怎么不懂得说人话了?”
“我有名有姓,你的老师没教你,称呼人应该称呼他的姓名吗?”我口气严厉了起来,转身就走,骂道:“真是不知所谓。”
他下发飙,冲上来把拽住我的胳膊,拖得我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忙将我扶住,我怒目而视,那孩子有些不自然地放开,呐呐地说:“对,对不住啦。”
“呃?”这句话太出乎意料了。
“我说对不住啦。”他没好气地加大了声音,说:“当初,我们几个,也不是有心要害你出车祸,我,我后来想想,这个,我们是过分了点。”
我静静等着他说下去,可这牛高马大的男孩却忽然局促了起来,说:“我,我要回英国念书了,那个,下周有个party,也就我们那些中学校友聚聚,你能来吗?”
“这算道歉吗?”我淡淡地说:“如果是,我接受,但party什么的,我不能参加,我说过,我不记得你们了,去了也没意思。”
“那天,那天是我生日,”那孩子有些急了,说:“你放心,我没有请那些以前欺负你的人,都是些旧同学,大家就是随便聚聚聊聊,你来吧,很人都好久没见到你,也想关心下你的近况。”
我满心狐疑,却不想接话,这时却听见简师奶说:“是你们旧同学聚会吗?逸仔,既然这样,你就去吧。老闷在家里也不好。”
简师奶只想到孩子该交往,却完全不懂得,人心叵测,幡然悔悟之类的东西,并不适合每个人。我冷冷地打量眼前这个男生,直看到他不自然地转开视线,忽然笑了笑,说:“好啊,我去。”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那男孩骤然笑逐颜开,飞快接着说。
“可以。”我点了点头。
第 10 章
隔了几日,那男孩便正儿八经差人送了请柬过来,约了某月某日某时,于某酒店顶层餐厅,李府长公子世钦贺弱冠生辰宴会,敬请阁下莅临列席之类。我看了轻笑声,随手抛到边,简师奶刚巧在旁,捡过来看却大加赞叹,连夸这孩子礼数周到,又是帮我挑衣服,又是帮我挑礼物,口口声声“不要失礼人”,倒显得比我要来得兴奋。我知道简逸这么年来,恐怕是头回,有同学仔邀去参加别人的生日party,在她看来,这意义非同小可,怕是孩子走出家里,走出自我封闭的了不起的步。因而我只全程微笑,乖乖任她将我弄来播去,满足个母亲的殷切和期待。但我自拿到这张请柬后,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憋闷和无奈,原因很简单,上世林世东生性慷慨,不时总有宴宾客之举,全港大大小小的各国酒店餐厅,各类中式酒楼饭庄,只要档次高,我几乎都有所涉猎。请柬上这家酒店,以顶层地道的法国餐厅驰名全港,邀请人去法国餐厅吃生日会,却送来中式请柬,这其中的用意,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我只能佯装不知,没有办法,简逸自幼长在华富村这等地方,不可能会懂法文,简师奶勤俭持家,带着孩子顶礼拜六日上茶楼饮茶,绝不可能有机会上那等单单个前菜冷盘便动辄上千元的地方。李世钦,大概也是吃准了这点,故而肆无忌惮,犯不着掩饰虚伪。简师奶不明就里,以为我要去饮喜酒那样的地方,故特地问勇哥借他以前的正装套,并配以绛红暗格领带条。那西服过大,且面料质地均为下层,款式又相当老旧,裁剪也颇为粗糙,简逸派青春模样,套上这样的衣服,硬生生给拖老十岁不止。
但我却只是微笑,索性放开做了活动木偶,任勇嫂与简师奶兴致勃勃装扮我,看着自己充满喜感的模样在镜中呈现,宛若乡下初次进城的小男孩,颇令我哑然失笑,不禁想到,若挑剔成性的林夫人再生,见此境况,当能硬生生昏死过去。我忽而发现,这两位师奶级人物的品味虽然奇差,但这整个过程中的趣味,却不是自欧洲飞来的某设计师绕着你转,或训练有素的名店导购小姐小心而殷勤的推荐所能比拟。弄完之后,我朝镜子里头瞥,禁不住笑出了声,别的不好说,要这副打扮,那家餐厅是绝对进不去,但回头见着简师奶亮晶晶的眼睛,这样的话我却不便言,遂笑了笑说:“妈咪好厉害,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金光闪闪,要去走红地毯,拿金像奖样。”
勇嫂笑着说:“我们逸仔打扮啊,真是靓仔过明星,简妈,你说是不是?”
简师奶得意洋洋,说:“那还用说?我的儿子嘛。时候差不了,”她急急忙忙将给李世钦李公子准备的礼物递给我,说:“早点出门不塞车,玩得开心点,晚点回来都无所谓。”
我接过礼物,笑着点点头,又朝勇嫂道了别,施施然出了门下楼。辆黑色房车停在楼下,见着我,朝我按了按喇叭,我随即轻笑,看来有人生怕我不去,还真的委派司机,务必要我到演这出闹剧。只是那孩子却不知,有很时候,剧目旦已开锣,便随时会偏离他原定的规划,而且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到时都需演下去,不然,如何让大家都皆大欢喜?
我走近那辆车,那车窗褪下半边,露出司机无表情的张脸,宛若刚刚被上司训斥顿那般口气生硬地说:“简逸先生?”
我点了点。他继续用迁怒的语气道:“钦少叫我车你到目的地,请上车。”
我笑了起来,心忖这李家阖府上下,倒是致,生就双势利眼,连个司机见我这等穷人,都能摆出傲慢嘴脸,就这么坐车上与客人说话。我也不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微笑说:“麻烦你开车。”
那司机发动引擎,呼的声冲了出去,我在车中闭目养神,慢慢想着呆会可能会有的境况。这个城市我呆了太年,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如何去如何往,路况大致如何,皆清清楚楚。住得久了,这个地方的每条道路,便如体内血管般,夜幕中看着,无端与自己的身体,了几分亲近联系。沧海桑田,无数人事变迁,在这个城市当中,皆被吞咽而下,继而沉寂无声,我已轮转两世,这里却华灯依旧,车水马龙,前世今生,竟如黄粱梦,令人思之惘然。正胡思乱想间,忽听车子嘎吱声停下,司机欠缺礼貌的声音再度响起:“简逸先生,到了。”
我睁开眼,车外果然是酒店旋转木门,穿着制服的门童训练有素,过来开车门,见我这幅装扮,微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