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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 作者:淮上
刻靳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靳炎……我只给你次机会。今天坐在这里,你把你这些年来瞒着我的事情都说出来,只要你敢说,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原谅你。但是出了这个门,如果我再发现你有什么没说的,不论是小的事情我都不原谅。”
蒋衾顿了顿,缓缓道:“——你说吧。”
靳炎很年前就知道,蒋衾平时不拿主意,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最能撑得起来。
然而蒋衾今天的态度仍然大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张开嘴愣了很久,才忍不住确认:“——只要我说,你都能接受?”
蒋衾默然点头。
靳炎刹那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下意识的拿起茶杯就喝,喝了大半杯,又吃了口茶叶,狠狠的咽下去。
“我开始走私,本来是为我们家运枪。大概有七八年了。”
“后来觉得军火太危险,实在碰不得,恰巧那时认识了关烽,就开始用我们家的路线和人力运送玉石。我们在缅甸还有人手,专门请高手认玉脉,认了就开始挖,挖出来用岩石包住,然后通过广西那边的秘密地道送进境内。有些极品玉石缅甸是不准出口的,我们就用这个办法运到境内来。”
“其实我们家也有人可以给走私路线提供武装保护,早年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后来你有所察觉,我心里也害怕,就撤了所有人手,从此只管运,关烽养着几个狙击手路保驾护航。我们在省里都有人,只要不闹得太过火,上边人般都不管。”
靳炎吸了口气,低头道:“其实按走私额来算这是大案子,但是民不举官不究,市面上炒玉的价格也可以降下来,不像以前那样极品玉石拿钱都没处买了,所以上边有些人也是乐见其成的。最就些炒玉的对我们恨之入骨,上次我之所以定了马来西亚的机票,临时又不让你去,就是因为收到有人想要我命的风声。”
蒋衾叹了口气说:“你啊……”
“我知道这世上能对我说,别再去做这营生了,哪怕穷点苦点都不要紧的人,也只有你了。其实跟你相比,我家人都未必真的为我考虑——那些黑道上的事情哪件不是我在处理,他们这几年不都洗白了?当谁是傻子呢?”
蒋衾哑着嗓子责备:“知道你还去做?”
靳炎苦笑声,说:“开始也想着,稍微赚点钱就不做了,只要解决眼前的经济困难就不做了。但是人都有贪欲,等赚了点就想赚,赚了就想赚全天下,何况这行的钱来得如此容易,你怎么忍心轻易放手?尝过了天上掉馅饼的滋味,你还能忍住不等它继续掉吗?”
这话入情入理,蒋衾只能又叹了口气。
“等我想放手的时候,那么兄弟跟着我,家里人也依靠着我,我就想放也放不了了。你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脾气,跟你说这事就是勤等着分手,所以我也不敢说,只想着哪天真正脱离这行当了再告诉你吧。结果年拖年,年拖年,最终你发现了。”
靳炎摇摇头,苦涩的道:“谎言都是滚雪球,越滚越大,越大越收不住。为了圆个谎,必须要用很个谎去掩盖和弥补它。最终我们之间就充满了个个的假象,我连真正在镜子面前审视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用手捂住脸,那样子跟他平时判若两人,甚至有些可怜。
蒋衾轻轻的叫了声:“靳炎……”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也许你今天说能原谅,转头哪天又想起来了,又不能原谅了……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你想想如果你带着黎小檬离开这个家,我就算坐拥金山银山,以后又怎么办呢?别说以后还有人愿意跟我,那些都是要么图钱要么图名气,有哪个真心?我要是不能给他们东西,他们喂我吃毒药的日子还在后边呢……”
靳炎就像自我发泄样说着,突然肩膀沉,抬头只见蒋衾从桌子对边俯身过来,给了他个拥抱。
“……蒋衾?……”
“哪怕你以前就跟我坦白,我也不会跟你分手的。”蒋衾伏在他肩头上顿了顿,说:“隐瞒本身比你做的事情还不能让人忍受。”
从这个角度靳炎能看见蒋衾衣领贴在自己脸颊上,烟灰色柔软的布料,不知道为什么有块颜色发深。
靳炎很久才意识到,那是自己刚才流了泪。
“我们先回我家去,你好好跟二老认个错,然后我们在s市住下来,等他们态度平复了再回去。生意上的事情,现在没法刀两断的,我们步步慢慢断。”
蒋衾沉声道:“别害怕,靳炎,你还有我。”
那刻靳炎恍惚觉得,有什么背负了很年的包袱瞬间消失了,虽然前路漫长艰险,他却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就像个在荆棘地里跌跌撞撞的人,想走又走不出去,呼救又不敢呼救,直到撑不下去频临崩溃的那刻,突然有只手伸出来拉住了他。那种只要按照对方的指引来走,就定能走出荆棘的无限的信赖感,就像冰天雪地里突然破云而出的阳光,温暖明亮得让人全身发抖。
“我们走。”蒋衾起来拍拍他的肩,沉声道:“把你眼睛擦擦,出去别让人小看了。”
靳炎顺从的抹了抹眼角,端起茶杯饮而尽。蒋衾付了帐,才回来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两人并肩走出茶社,这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蒋衾先打电话预定了家酒店,回头又跟靳炎解释:“先回我家去见二老,万他们还是不接受,你至少有个晚上睡觉的地方。”
他甚至不用问就知道靳炎下飞机后没定酒店,直接来的自己家。
靳炎知道他做事贯周全,便信任的点点头。
蒋衾在台阶上看着他,还要叮嘱什么,突然脸色变,连话都来不及说,直接把靳炎狠狠推!
与此同时砰的声巨响,靳炎直接摔倒在地,爬起来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瞬间脸色就变了:“快跑!”
只见马路对面聚集了好几个人,为首个拿着土枪,还有几个拿刀,面孔看就是柬埔寨那帮曾经跟靳家打过交道的走私商,正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追!
蒋衾厉声道:“跟我来,我开车了!”紧接着把靳炎拉。这时身后又声枪响,路上行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还有铁砂弹打到茶舍大门玻璃整片碎裂的巨响,简直混乱成团!
“这边!”蒋衾把靳炎头按,从驾驶席推到副驾驶席上,这时候因为位置的问题也来不及选择谁开车了,蒋衾直接坐进去打方向盘,连安全带都来不及系,汽车就像箭般窜了出去!
37、第 37 章 ...
茶社所在的地方比较偏,深夜街道上又没什么人,蒋衾脚把油门踩到最底,抬头就从后视镜里看见柬埔寨人开两辆本田紧紧追了上来。
靳炎怒道:“我操吉篾这小子!简直是疯了!”
蒋衾猛打方向盘:“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在h市做什么了?”
这问题简直针见血,靳炎讪讪道:“我急着来找你,可能动作激进了点……”
蒋衾的车电光火石间个漂亮的漂移,距离再次拉大,隔了几秒才看见路口传来本田的前灯。靳炎回头看了秒,皱眉道:“不妙,他们只过来了辆,另辆可能上前边包抄了。”
“这附近有个公安局……”
“不能去,柬埔寨来的都他妈是死士,敢在中国大陆开枪,他们已经做好不要命的准备了。你不知道那群人杀人不眨眼,你跑到公安局里边,他们都能追进去把你弄死了再说……”
轮胎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蒋衾飞速甩尾,避开左边辆迫过来的车。因为车身倾斜太大,系着安全带的靳炎都猛撞上了右边车窗,蒋衾却只偏身,单手把方向盘猛的轮,汽车立刻呼啸着冲了出去。
“你没事吧蒋衾?”
蒋衾来不及回答,突然之前那辆包抄的车绕到他们前边,逆向行驶路压来,紧接着车窗伸出把枪口。
蒋衾厉声道:“趴下——!”
两人同时低头,碰的声巨响!
行驶的速度加铁砂弹的速度,车前窗顿时整块碎成了渣,哗啦声完全垮塌下来,因为惯性的作用淋了他们头。
靳炎把玻璃渣抹,怀里手机终于连上了他二哥的号。在这危急关口他甚至都来不及说声喂,直接把手机对着嘴大吼:“我们在环城路中段!靠近s市警察分局的位置!柬埔寨人追杀我,你他妈快来!”
玻璃雨实在壮观,哗啦啦如同暴雨的声音阻断了信号传输,好半天靳炎才从手机里听见他二哥的声音:“什么?你说什么?”
“我x你妈!老子我在环城路中段,柬埔寨人追杀我!快来!”
二哥怒道:“我妈已经作古了!呆在原地别动十分钟内过去!”
靳二哥在s市有个很可心的小男宠,于是三天两头就来放松下。所幸他现在就在小男宠腿上躺着看电视,否则等靳炎再打电话去s市的盘口,再临时调人来,别说火力够不够,光从速度上来说等人到的时候他跟蒋衾就已经能进火葬场了。
靳炎边把头埋在车座下边艰难的打电话,又跟靳家在s市的个联络人要了火力跟车辆,联系好路线,约好在环城路尽头设置车队进行拦阻;这几分钟里蒋衾直在飞速转弯,每转下靳炎的头就要撞下车门,简直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布置完毕,靳炎把电话挂,吼道:“蒋衾你没事吧?”
蒋衾仿佛说了句什么,风太大听不清。
“你没事吧?蒋衾!蒋衾!”
蒋衾面沉如水,说:“我没事。”
靳炎开始吓得要死,要不容易松了口气,结果迎面那辆本田疯撞过来,瞬间就到了眼前!
“小心——”
靳炎话音未落,蒋衾个干净利落的打横,瞬间从大路冲上人行道。靳炎只觉得车尾被猛的撞击下,瞬间他整个人都弹起来了,然而紧接着汽车就绕过了本田的撞击,从人行道上兜回大路。
蒋衾连个停顿都没有,落地瞬间飞驰而去。
“我操我的头……蒋衾你这手绝了,当初考牌你没白练……”
蒋衾没搭理,突然喝道:“低头!”
靳炎条件反射躬身,与此同时车后窗哗啦巨响,散下来的铁砂弹迸得满车都是!
那瞬间可真不是开玩笑的,铁砂弹的狙击力连熊都打得死,这么狭小的车厢,稍微擦到绝对要掉块肉。如果大块铁砂打到身上,那就必须得在生死线上走个来回了。
靳炎后脑凉又热,他顺手摸,满把血。幸好头骨还完整,弹片擦过他后脑之后深深钉进了车门!
“蒋衾你还好吧?蒋衾!”
“……别叫。前边有灯。”
靳炎抬眼看,只见大路尽头排明晃晃的车灯,为首还着几个人。他只看眼就认了出来:“是我们家的车队!快!往那边开!快!”
蒋衾油门踩到了极限,汽车疯狂的撞飞了路障,瞬间压到车队面前!几个人飞速倒车为他让出路来,紧接着几辆路虎油门轰响,以种骇人的同归于尽的势头狠狠撞上了那两辆本田!
马路上爆发出惊人的轰鸣,瞬间本田油箱爆燃的亮光照出老远。
靳炎被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拉下车,随即后脑伤口被紧紧堵上。他们这辆车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靳炎也不顾阻拦,回头就去拉蒋衾:“小心点快出来!”
蒋衾却紧紧握着方向盘,虚喘了会儿,转过头看着靳炎,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那刻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眼睛里光芒亮得不正常,简直让人害怕。
“蒋衾你干什么?你快下来!你……”
蒋衾喘了口气,抬手紧紧捂住腹部,起身踉跄了下。
——他起来的时候,只见衬衣腹部位置已经被血染红了片!
靳炎瞬间就疯了,脚踢开扶着他的人,冲过去就把蒋衾连拖带抱弄出车厢:“——快叫人啊!叫救护车!快!快!”
他声音简直尖厉得变了调,连他亲二哥听了,都毛骨悚然。
“安静点,安静点,靳炎……”蒋衾连连咳嗽好几声,但嘴角只呛出来点血星,“没关系的……没关系……”
靳炎拼命堵住他腹部出血口,颤抖着问:“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吗?”
“在茶馆门口的时候,当时都没感觉……别怕,没关系……”
有人在跑动,有人在叫,有人在打电话叫医生,喧嚣的背景如同潮水,把所有人都缓缓淹没。
靳炎全身上下颤抖得厉害,遍遍的重复:“你坚持住,坚持住……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没关系,”蒋衾断断续续道,“别让我说太话,影响抢救。”
几个懂行的过来帮靳炎紧紧压住蒋衾腹部的伤口,然而血还是在涌出来,很快水泥地面都浸了层鲜红。
“如果我不行了……靳炎,你抬起头来……听我说。”
蒋衾费力抬起只手,温柔的托起靳炎的脸。
这时他脸色苍白如纸,疲惫里却透出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他们相处二十年来,靳炎所熟悉他的每个点点滴滴。
“如果我不行了,我的遗产,全都留给我父母,请你好好的……好好奉养他们,别让他们生气……”
靳炎哽咽得说不出话,只个劲点头。
“我不孝……你看他们要是想,就再领养个……或是让黎檬,给他们送终……咳咳……让黎檬听他们的话,好好下棋……咳咳咳!”
肺里的血呛到喉咙,蒋衾咳得几乎痉挛了,咳声却非常微弱。
大概是因为声带被压迫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怪异,甚至都有些分辨不清。
靳炎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冰凉的颈窝里,只听他喃喃的道:“别哭,靳炎,别哭……”
他意识有些恍惚,慢慢的把头偏转个角度,嘴唇贴在靳炎头发上。
就仿佛最后吻了他下。
“……别做这行了,靳炎。我爱你。”
救护车飞驰而来的声音就仿佛蒙在层纱之后,尖锐急促却不清晰。恍惚间有人来扒靳炎的手,却怎么也扒不开,最终几个人合力把靳炎推到后边,抬起蒋衾匆匆搬到担架上去。
那么血,从地上直流到救护车上。
靳炎颓然坐在地下,想哭却流不出泪来。他喉咙里无意识的发出呜咽,那声音简直是泣血,仿佛在砂纸上磨过般嘶哑难听。
他曾经想过做这行,那就是把脑袋提在刀口上,说不定哪天自己会被仇家当街砍死,也许会火并的时候中弹而死,甚至被警察抓起来在刑场上吃枪子儿。然而那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凡事只要做了,他就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他以为自己是不怕报应的。
但他却没想到,最终替他挡下这报应的,竟然还是蒋衾。
38、第 38 章 ...
蒋衾腹部被铁砂弹的碎片直接击中,锋利的弹片留在腹内,开始造成的血管破口是不大的。但是后来飞车震荡加剧,弹片整整在腹内翻转了圈,把周围丰富的血管都割开了。
因为失血过,送到医院时他就已经完全失去意识。靳炎匆匆把s市的关系上下打点番,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靳炎苍白着脸,抄了个号码给手下:“打这个电话,告诉他们儿子出事了,在省立医院抢救,爱来不来。”
手下怔,才反应过来这是蒋衾的父母。
蒋衾跟家里没联系,这么年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道上风传靳哥那媳妇是人从老家抢来的,还有说是他骗出来的,说什么的都有。
从靳炎说起蒋衾父母时的反应来看,这传言十有八九还是真的。
手下战战兢兢打电话去了,结果蒋父蒋母接电话,险些连话筒都拿不稳:“出、出什么事?他出了什么事?被子弹打?!”
“蒋哥在省立医院抢救,还没问出结果。您二老要是想来看看……”手下脑子还算灵活,说:“要不您给个地址,我叫人开车去接你们?”
蒋母哆哆嗦嗦的还没说出话来,黎檬在身后大声报了地址。手下听是小太子的声音,当即刷的就直了:“是!马上就派车过去!”
黎檬吼道:“我记住你的声音了!十分钟内车不来,小爷只找你!”
靳炎这时肯定是在手术室外的,本来蒋父听省立医院四个字,立刻想起少年的老邻居就在省立医院骨科工作,三方人万碰见,他们面上实在不好看;但是黎檬拽着蒋母个劲往外冲,情急之下就暂时忘了这茬。
结果到医院看,手术室外的红灯还亮着,靳炎呆呆坐在门口,整个人脸色是青灰的。
黎檬哆哆嗦嗦问:“爸,我妈呢?”
靳炎眼圈通红的看着他,说不出话。
黎檬拉着他袖口不松手,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妈呢?蒋衾呢?他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
靳炎重重抚摸他的头,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我对不起他,我们在起的时候,柬埔寨那帮人……”
蒋母尖声问:“他是不是被你拖累的?他是不是因为你才被子弹打中的?他从小就那么乖,他怎么会得罪别人?!你说呀!你说!姓靳的我跟你没完!”老太太流着泪就要往上冲,手下慌忙去拦,人手杂之下老太太自己绊,险些摔了跤,当即红着眼睛叫道:“你们还想打人不成!姓靳的你不是人!你敢害死我儿子,我跟你没完,我……”
蒋父慌忙冲过来把她嘴捂住:“别闹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正闹成团的时候,突然人群里爆发出声惊叫——只见黎檬不知道是太惊慌还是太害怕,眼睛闭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靳炎吓得面无人色,把扶住儿子吼道:“快来人!快叫人来!”
恰逢这时靳二哥处理完外边的事情,正带着帮人从医院电梯里走出来,抬头就看见独苗侄儿昏过去了,有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太追着靳炎要打,医生又带着吸氧器往这边跑……伙人当即乱成团。
黎檬昏过去好几分钟,才咬着吸氧器缓缓苏醒,眼睛睁串泪水滚珠般掉了下来。
靳炎看着心里难受,握着他的手说:“蒋衾会没事的。”
黎檬脸色苍白的点点头,“蒋衾……他伤在哪里?”
“子弹打进腹部,开车的时候太快,弹片滑到腹腔深处……”
靳炎说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蒋衾飞车带他逃离,以那些东南亚人不要命的风格,现在躺在手术室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或者极端点,太平间里应该也有他个床位才对。
他曾经发誓这辈子不再让蒋衾吃半点苦,平时他也是这么做的,所有财产都放在家庭共有名下,给蒋衾添置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了无数遍,蒋衾稍微有个头疼脑热,他都能紧张半天。
就算有时脾气上来两人打架,他挨蒋衾揍的时候也不少。去年蒋衾生他的气,九个月没让他碰指头,他也就真的不敢硬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履行了誓言,有时也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把蒋衾照顾得很好。这世上自诩好男人的很,有哪个能像他样给媳妇提供优渥的生活,忠心不二,矢志不渝,还能亲手做家务带孩子洗衣做饭的?
然而他没想到,每当人生的紧急关头,出来顶起切责任、承受所有伤害的,都是蒋衾。
黎檬被安排到离手术室最近的临时病房,所有人都被关在外边,靳炎呆呆的坐在儿子病床边,想着要是蒋衾这次熬不过去了怎么办——蒋衾的东西可以留给他父母,自己的全都可以给黎檬;黎檬名下属于他自己的财产也不少了,但是小孩娇生惯养,从来不知人间疾苦,要是有朝日他花完了可怎么办呢?谁来照顾他?自己和蒋衾在天上都不安啊。
又想蒋衾那对父母,就算他们现在会看护黎檬,但是老人还能活几年?再说蒋家还有其他亲戚,可都不是什么好人,要是看到黎檬年幼失恃,抢夺他的财产可怎么办呢?
靳家亲戚倒是可以指望二,但是万有天,谁心血来潮做了亲子鉴定,发现黎檬不是他亲生的就完蛋了。情面上还能不能照应到先不说,财产首先就要吃亏。小孩人失父丧母的,什么都可以没有,钱定要够!
靳炎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突然又想起个办法。他可以把时星娱乐整个卖给关烽,价格做低无所谓,主要是让关烽欠他笔人情;套现之后立刻就是笔巨款,他可以把所有财产交给黎檬,再把小孩远远送到法国去,关烽在法国的人情关系过硬,保护个黎檬绰绰有余。
他绝望之下竟然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办法,唯顾虑就是蒋衾交代遗言,说了要黎檬为二老送终。蒋父蒋母今年都快七十了,满打满算再活十年吧……万活不到呢?让黎檬给他们摔盆哭孝,靳炎倒是不介意,问题在于蒋家人会不会趁机欺负黎檬?
人最怕胡思乱想,乱想就觉得所有危险都近在眼前了。靳炎万难之下,只想抱着黎檬痛哭场,结果眼泪还没掉下来,砰的声病房门开了:“你在这抹什么眼泪呢?!媳妇不在你就整个便软蛋了不成?!”
靳二哥说话向往人最疼的地方刺,靳炎红着眼睛刚要吼回去,就只见他不耐烦道:“手术结束了!要转重症监护室了!医生到处找家属要签字,结果你这家属就知道躲起来哭鼻子?!”
靳炎霍然起身,动作之大瞬间带倒了黎檬的葡萄糖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