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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车从街口开往里面来,隔老远,望见一辆身份尊贵的劳斯莱斯停在钟表店门口。他稍讶异,下了自行车,一路推车过来。
他想着莫不是来了一笔大单。可店里还没开张,客人没理由来这样早。
他正疑问着,走近,在轿车一侧停下,将自行车随意往旁边的电线杆上一倚,敲了敲车窗门,应声,车窗开了道缝,露出里面一张熟悉的脸,只是时隔数年,面孔上已布满时雕刻凿的沧桑。
他一愣,下意识开口喊了声:“师父?”
“是我。”路阳和神色沉肃地对他点头,侧头,示意他上车。
一段路,从城西钟表店到城东家具坊,路途遥遥,张自纭听来不少话,知道了,当年师兄路新匀车祸一事是事出有因,而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陷自己于不义之地的路新南。
路新匀夫妇双双因祸丧命,留下孤子路与,装疯卖傻,只为偷生。苟且十年,早不再是当初那个在父母面前,为一只手表欣喜激动的小孩了。他心中有恨,绝不能姑息毁他人生的罪魁祸首。
路阳和知道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不能压住路与,恐怕一睡,就有再醒不过来的那天。所以他拿往日师徒情分,来求他,为路家多担待那孩子。
这才有了今日,他的徒儿,路与。
张自纭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忽而觉得眼角冰凉,他抬手擦了擦,才发觉有泪。
他撇头,看着身边的路与躬身,将头埋在双腿间,两个肩头发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只得叹了口气。
他吸了吸鼻子,手指提着自己左手手表的腕带,掂了掂,眼里走马观花,走过许多场景。
他在路阳和手下学艺时,曾将自己做出的第一块表送了师父。路与亦然,他左手上戴着的这块,就是他赠他的。这是表匠的情义,延续一代又一代,他深知,这份情,轻易不会断,也不可断。
他没看路与,顾自出声:“这块‘摘星’,是你跟我以来,做成功的第一个作品。”
他说话间,手指摩挲过表盘,腕带,发条口……底盖,做工细腻,却不拖泥带水,下刀利落、简洁。
“你有天分,我学制表这么多年,没出过你这般出色的械表。”他道,“这么干净的设计,也只能出自你之手了。”
路与没说话,虽低头,但张自纭知道他在听。
“所以啊,黄口小儿,你怎么做得来那些赶尽杀绝的脏事?”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然没在师父跟前尽数十年孝,但怎么说,也是他黄天厚土见证下,白酒三杯正正式式认的儿子。”
“你呢,也别死脑筋,一味要陷在过往那些血海深仇中,余下的事,就全交给我,我代你解决。”
他话完,语意里停顿,看向他,轻声说:“——路与,去瑞士吧。”
走廊里静静的,房内房外都有人演绎着生死。离别不是最痛的,遗憾才是。
良久,路与在视野的一片模糊中,终于开口,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
“师父,我不怪他……我没怪他。”
*
——爷爷,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您一样厉害的钟表师啊?
——傻孩子,你已经比爷爷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
第45章 16:17
清洗完最后一枚齿轮,正要将其放回3号盒子时,他的注意力再次被放在修理台右上角的A4纸吸引了过去。
薄薄一张白纸,页眉落一排小字,是英文标注的洛桑设计艺术大学,下面留出空白部分,给他做自我推荐。
国际三大知名的钟表品牌,联合举办的一项设计大赛,优胜前十名,可以面试进入洛桑设计艺术大学,进行专业进修。张自纭替他报名了这个比赛,只为送他去瑞士。
而他自己,还在考虑中。
隔一层布帘外的店内,传一阵风铃声到他耳边,不多时,就有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是姚寒露到了。
她声音自远处来,带着距离感,朦胧,仿佛跟他之间隔了一层薄雾。
但分明还是听见她在轻轻呼气,大约是在暖手,声音说着:“今天天气好冷。”
“来啦。”张自纭从手里的活儿,分出一些关注给她,与她搭腔,“是了,看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也不知道准不准。”
“下雪?”姚寒露稍惊讶,“不会吧,这才十二月份呢。”
“谁知道呢,这天都是说变就变的。”
姚寒露表示赞同的点了三两下头,观察许久,没找到路与的身影,于是问:“路与人呢?”
张自纭反手指了指门帘,回答说:“在里边干活呢。”
姚寒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层深蓝色帘子,并不能知晓里边的情况。
但知道他在钟表店日日都忙,便撇开头,将提了一路的塑料袋放在了旁边的玻璃展台上。
“又带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