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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叽哩呱啦,月昭愣了两秒,定过神来,轻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一会儿贵妃娘娘要来看太子,这里还没收拾好呢。”
“啊,贵妃娘娘要来?”阿芬慌忙道:“怎么大家都还懒懒散散的,我得赶紧叫人!”她如今也是大宫女了,手下十几号人,连忙安排去也。
月昭关上门,继续描自己的花样——这是周贵妃看了太子的荷包,觉得不错,特为吩咐下来的,等会儿自然要献上。
重新入宫将近一个月,后宫依旧诡谲。而她,不再是八年前初至明朝什么也不懂的现代女子,也不是七年间在外偶尔展现本性的万月昭,她成了太子身边的红人,她告诉自己面临的将是另一个战场。
太后,皇后,妃嫔,还有一大群宫女太监……
稳重,要把情绪放在一旁,什么时刻都不显山露水最重要,任何事等深思熟虑后再说。
可是,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泪水纷纷飘然滑落,弹在纸样上。
终于还是没忍住。
☆、清白人间
三月十五,北京西郊,夜。
一个黑衣人背着一个大麻袋从七曲八弯的小巷里穿梭而来,出内城,过外城,一转再转,转入一条死胡同。死胡同中有一间空屋,屋前有个小院子,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到手了?”
黑衣人点头,将麻布袋放下,解开,竟是一具死尸!
等他的人一个身形较高,面目清癯,带须;一个身形较矮,男装,姣好若女子。黑衣人朝身形较矮者道:“万姑娘,你先偏头。”
尸体判的是斩首之刑,被唤万姑娘的愣了一下,明白他的好意,微微避开。
地下早备好了一口棺材,棺材盖是打开的。男人们将尸体装进棺材,头摆好,万姑娘这才正视那张脸。
月光下,面孔大异从前,但是轮廓还在。黑衣人及带须者看着她,深怕她失态,然而她非常镇定,只是头一眼时神色震动,接着,强自收束心情,掏出手绢,为死者的脸清理。
带须者惋叹,从屋内抱出一床薄被,等月昭擦拭完毕,轻轻为死者覆上全身。黑衣人一言不发,找来榔头及长钉,将盖子合上,钉下,然后在棺材前后结绳圈,穿木杠。
不是“四十八杠”,也不是“六十四杠”,以死者生前荣耀,最终结局却只是两人抬着吊起的单杠。
“商先生,您可以?”黑衣人问带须者,毕竟他上了年纪。
带须者道:“道中尽管在前,棺材不重,我虽老朽,还有把骨头。”
棺材确实轻飘飘的,没上漆,是最廉价的那一种。黑衣人道:“万姑娘,我们去把人埋了,夜深,你先回去罢。”
从棺材合起的那一刻,月昭眼眶慢慢红了。
商辂安慰:“姑娘乃女中豪杰,肯在这样犯忌的时候收尸,真正人间大仁大勇。斯人已去,廷益兄在天有灵,也必不希望姑娘过于伤心。”
“……我……能为他烧把纸钱么?”月昭问。
商辂道:“事不宜迟,姑娘可以后拜祭,最好莫节外生枝。”
月昭只有颔首,朝棺材深深一拜。
返途经过菜市口刑场的时候,月昭的脚步不由停下来。
这是他行刑的地方。听说他被带出来时,依旧是那样挺拔。所有人一下子静下来,看着他,噙满泪水。
有人在哭。
她轻轻上前,看见斩首台下,一人瘸着腿,边烧纸钱,边哭泣。
月昭上前一问,才知道他是曹吉祥底下的指挥使,乃蒙古人归化,唤柖匚噶思览瘢涣梗挂骨袄窗菁馈
“不怕惹怒曹都督么?”她问。
柖钢干送龋骸罢饩褪嵌级酱虻摹!
“那你……”
宽宽的脸盘上有着自己的执著:“打我,我也来。”
月昭沉默,蹲下,从篮子里拿出刚才想烧而未烧的纸钱,和他一起。
纸笺一张张烧白了,却仍然保持完整的形状。
初春的风是冷的。
火光冉冉。
月昭想起初见他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片黑蓝而广阔的夜里;想起他安静而沉默的面庞;想起他的字画: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想起他家产抄没入官——财产并没有多少,最珍贵也不过一条御赐的玉带;想起他最后留给她的那句诗: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她最后还是厚着脸把被她撕碎的幅条一片片捡了回来,用自己最好的一块丝绸作底,将它们一片片小心翼翼的拼上——这是他留给她的唯一的一点念想。
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何能不沾衣?
他年是何年?
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一生为国,却换来如斯下场。若能早生几年,或者说,早来这个世界几年,她一定竭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