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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向后仰着翘起椅脚,腿搁在办公桌上,一本一本把书翻开了瞧。翻完一本,他叹了口气:“这女孩也忒吝啬,连笔记也不肯施舍。我真怀疑她看过没有。”
一旁正伏案计算的凯思听了这话,没有抬头,只是道:“林小姐不是会放着书不看的人。”
“你也就见过她一面,说这话没根没据,”医生兀自喃喃,一本正经地教训,“追女孩的法子里,送书给她看是最愚蠢的。一来,你不知道她看了没;二来,就算她真看了,你也见不着她看书的样子,感受不到她看书时的心思。你若为送她书,猜想她看书时的模样,因而痴笑起来,这也不过是一种虚无的意淫。整个中国都不适合长养读书的女人。你该约她出去跳舞,约她看电影,随便怎样,只要能让她看见你的脸,你也能看见她的脸,最好还能牵个手什么的……女人爱的无非都都是那几样,点唇膏、梅兰芳的戏票、胡蝶主演的电影……”
他翻完一本书,朝办公桌上扔了去,重重叹了一口气,再拾起一本,翻了几页,忽焕出精神来,“凯思,我们来打赌,如果能证明她看过,我就给你十块大洋。反之,你给我十块大洋。没现钱你就打个欠条,回英国咱算清楚……十块大洋是多少英镑来着?”
凯思目光又转回纸上的公式,不过脑地轻“嗯”了一声,眼角余光却瞟见那书里落出一片轻飘飘的东西,悠悠朝下落。医生眼疾手快,俯身手一捞,攥在了手里。
凯思莫名觉得那东西分外脆弱,嚷了一句:“小心点,当心弄坏了。”
医生顶一句“知道是你的宝贝”,摊开手,见了掌中的东西,忽兴奋起来,喊道:“凯思,快过来看!瞧我发现了什么!”
医生朝他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凯思取下单片眼镜,走过来细瞧——那是一片银杏叶,还未来得及枯萎,仍是饱满的金黄色,银杏叶背面衬了一张薄脆的临摹纸,比着裁出叶子的形状,用白棉线有规律地缝起来,整个儿确是一件精巧的小玩意儿,被少女不小心夹在了书里,又不小心忘却了,给送到他们这儿来。
医生用拇指和食指捻着叶柄,摇头叹息:“凯思,林小姐这个坑,你爬不出来了。”
凯思轻念了一句:“Blessed, blessed night. ①”他伸手要拿医生手里的银杏叶,却不料给他躲开了去。
医生狡黠地笑:“怎么样?你觉得这叶子值十块大洋么?”
“There’s more depends on this than on the value. ②”
“你得了吧,”医生捂住耳朵,咬重了“你”字,嚷嚷起来,“又来!神父引用基督的话都没你这么勤的。”
凯思终于拿到了那片叶子。来自爱人的一切事物都是信物,他感觉一种不可言说的奇妙关系慢慢在二人之间织起线来。重新坐回桌边,凯思郑重而温柔地吻了这片银杏叶书签,带着一种迷幻的笑将它夹进了手边的《格致学年鉴》里。
医生见状,双手抱头,绝望地长嚎了一声。
自从发现银杏书签后,凯思就多了一个业余爱好,即和医生一起翻寻书里可能留下的笔迹。只可惜十有九是要失望的。那片书签果然只是一个意外,就像不小心撞上农人依靠的树桩的兔子。
除了找笔迹外,医生还注意到了凯思的一些奇怪举动,比如翻看从大洋彼岸寄来的论文时,会不由自主地哼一些歌剧的调子;拿眼镜布擦拭镜片时会一连擦上半个钟头,看得医生不由产生了一种他把镜片磨没了才会住手的感觉……他的这位好友对什么都变得异常热心,热心到一回他出诊,出来时发现凯思坐在人家院子里,堪称入神地在倾听一个老太婆对邻居的抱怨,甚至还用自己蹩脚的汉话给人提出建议。
医生在感情方面,算一个急性子,最看不得凯思这种温温吞吞的磨蹭劲儿,那副痴样和迷恋茅德冈的叶慈老爷子一个样,他哈利邓恩有这么个朋友,真是丢人。啊呸!医生在心里啐一口。可他嘴上虽忍不住说些鄙视的话,但内心还是乐意见凯思与林小姐再进一步的。他提了个主意,要凯思送书过去前,在书里夹一两张字条,写些读书笔记,或许林小姐能愿意给他回上两句话。后来,医生发现,他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凯思汉话都说不利索,更毋论用汉字写读书心得。此后每晚,医生都只得听着凯思的口述,翻译成汉话,再用汉字写到纸条上。他有时候会生出些恶作剧的念头,把凯思的读书笔记改上一两个字,或者直接改成情书,但转念一想,林小姐毕竟和她继母不是一类人,不适合这样露骨的挑逗,再说,要是无意中给林老爷逮住了,凯思这事儿保准会黄。于是这想法在只脑中转了一转,便被医生抛到了九霄云外。
凡事做的时间久了,如非热爱,便会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