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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待两人走后,林老爷变了脸,朝林太太训道:“哪有你这样做娘的?且不说自南同不同意,你这般不知矜持,吃相难看,让外人见闻了,还以为我们要丢个包袱出去,以后不知会给自南惹多少麻烦。如若自南不同意,你自个儿将这些物什还回去,我是丢不起这个人!”
林老爷气冲冲地回房了。林太太将下女锦儿叫上前来,吩咐道:“你去同小姐说,老爷给她定了婚事。对象是谁你也清楚,不须瞒着她,但你万不可说是我在中间做媒,说是她爹许的便好。这丫头愈大愈不愿听我的话,说了她准闹。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理会她的脾气。还有什么要听她的意思,这些话一律不准让她知道。她主意大,要真不情愿起来,你劝劝她。这事儿要泡汤了,定饶不了你!”末了,添上一句:“这盒书你捎给她。”
第五章
锦儿应了,抱了书盒,来到林自南的住处,叩门,得了应诺,将书盒放在墙角,绕过屏风,进了里屋,只见林自南正伏案练字。她抬首见了锦儿,眼睛扫了扫地上日影,问道:“不是吃饭的时候罢?”
锦儿笑道:“俺要知会小姐的,可比吃饭的事情重要多了。”
林自南搁了笔,道:“你说。”
锦儿道:“俺老爷给小姐订了人家了。”
林自南一听,颅内嗡一声,竟有些眩晕,她抖着嘴唇,问:“要我嫁人?”
锦儿奇道:“小姐不情愿?”
林自南摆了摆头,勉强镇下心神,问:“是哪户人家?”
“小姐可见过给您送书的那位?就是他了。”
林自南见过,自然也记得。她站在院子里,远远地看过那个年轻的洋人。他立在继母身畔,又高又瘦,夹着药箱子,向她看过来,怔怔地,似乎看了她许久。他身上似乎就只有两种颜色,一种白,一种黑。黑的卷发,黑的西服,白的脸庞,左眼夹一只单片眼镜,垂着防滑链。林自南曾对单片眼镜怀过些许偏见,觉得这物什滑头又傲慢,可这年轻人带着,天生就一股斯文谦逊。她匆匆扫了他几眼,便略过了。后来知道他给自己送书,心里也存了些好感。有一日,他竟在书里夹了字条,她初见微生抵触,可读过后,知他没有挑逗的心思,只是有些笨拙的读书体会——她非是说他见解笨拙,只是写这字条的举动有些笨拙罢了——便也接受了。翻书前读一读,翻完后又读一读,常有豁然开朗的感悟,也算是十分有益了。心里对他不禁又多了几分佩服。如今听闻自己和他摇身一变,竟从书友(她虽从未回信,但总觉得二人关系这样称呼最为妥当)变为了未婚夫妻,一时滋味杂陈,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晌,她只支吾了一句:“这未免也……太不正统了罢。”她实在不知为何父亲会让她嫁个洋人。
锦儿笑道:“小姐您还在意这个呀?俺以为您都见惯了的。”
林自南强笑一声:“真的定了,就是他么?”
“准没错,订婚日子都许下了哩。”
“……你先出去罢,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这事儿老爷应了人家了……您……”锦儿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
“父母之命,我无异议。”林自南没有看她。
锦儿出去了半晌,林自南就在桌前坐着,万事俱休的样子,怔怔地,连她也不知自己乱七八糟地在想什么。她忽重重叹了一口气,叹完才回了神似的发觉自己叹了气。有了这个意识,她又禁不住笑了一下,似是在笑自己的恍惚。可还是不够似的,她拿起手,捂住了眼睛,捂住了整张脸。她哭了起来,很小声的。她心里想的是,这当口可能还有人推门进来,她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私密的情绪。不知为何,她愈哭愈委屈,眼泪止都止不住,从指缝里溢出来,哭得脸都烧起来。林自南抬手擦着眼泪,擦不尽,又从旁的架子上扯了手巾,继续捂着眼睛。哭腔慢慢平息下来,她抽泣着,感觉有一股热气从底里升腾起来,从脖颈到耳朵,都蒸得发烫。她又慌张起来,这太容易暴露了,连忙拿冰凉的手去渡那热气。
哭完后,由于无人可述说,她又坐在那儿,呆了很久。林自南忽然发觉自己是个念旧的人,无论是小时候去送母亲的灵柩,还是从老宅搬到此处,突然的变化总能让她措手不及,甚至在精神上还有些摇摇欲坠。可她又莫名神奇地适应新的东西,无论是继母,还是这处有屏风的厢房。她想自己也该很快适应凯思和她的新关系。
想到这里,林自南获得了些许安慰。她舀了水,倒进搪瓷盆里,拿手巾浸了水,将脸上的泪痕抹干净。在脸上扑了水,凉意飕飕往毛孔里钻,她觉得这是个降热的好法子,便顶着这湿意,在屋子里踱了几圈,绕过屏风,见到墙角的盒子,遂俯身抱起,往里屋去。拆了盒子,又是好大一捆书。林自南明白这必是凯思送来的,挑了一本装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