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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的这么郑重,该不会是要进宫见你那个已经病重了,基本连人都认不清了的秦王吧?”
“不是,”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是华阳夫人想要见我。”
“为了昨日的事?”昨日恰逢王翦在宫中当值,自然也有听见学堂那边儿的嘈乱,“我听同僚说,你和公子成蟜打架输了后,心怀不满所以将他也一并拉到水里了。”
背对着王翦的嬴政身影一顿,但很快他又继续自己之前的动作了。
瞧见了嬴政这不自然的动作,王翦的眼睛眯了眯:“那看起来传这话得人别有用心啊,”他是不喜欢思考复杂的事情,却不代表他蠢,“我想也是,以你的身手若是还打不赢那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也未免太逊了吧。”
幸灾乐祸之下,却难掩王翦对嬴政的担忧。比起出身只是个舞娘,还曾为他人妾的赵姬,芈姓熊氏身后站着如今七国中疆土最为辽阔,国力强盛楚国的华阳夫人,才是王位争夺战之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靠山——嬴政的父亲子楚,正是这样上位的。
而现在,靠山自己是当今秦王太子的王后,她的族人嫁给了公子子楚还生下了个公子成蟜。若不是嬴政回来的足够及时,那成蟜便是有名有姓的大公子了——对于多是长子承爵的秦国宗室来说,这就是铁板钉钉下一任秦王的太子。
也幸亏,嬴政回来的足够及时,还在现任秦王,他的曾祖父面前被正名了。虽然他的亲娘赵姬依旧是个妾室,可自己的亲儿子被记在族谱上,还是以长子之名,这后面的日子也多少有一些盼头了。
这一举动,也让楚国在秦国的那些贵族宗亲们恨的牙痒痒就是了:“你祖父都还没继位呢,勾心斗角就已经牵扯到了你们这些公子哥。这要是他日你父亲荣登大顶,你得被诬陷成什么样子哦。”
“你觉得呢?”嬴政穿上外衣,将被压在衣服底下的头发挑了出来。他没有回头看王翦,只是没头没脑的这样提问道。
“我?”王翦将竹简卷起,收回到了怀里,“别人不敢说,但是你,就算是看公子成蟜不顺眼,也不会用这么容易被人看穿并且记恨的方法吧。况且就公子成蟜那身手,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吹捧出来的,比起你差了太多。”
且不说嬴政那诡异到可怕的直觉,这些日子他私下给嬴政上课时,他可是有认真的按照小公子(嬴政)的要求,毫不留情的对他下手呢~
如果这样他还打不过那群养在王宫里的草包,就太丢人了。
虽然是贬义的信任,但被相信的感觉依旧让嬴政的嘴角忍不住上挑。因为梦中那个毫无父子之情的父亲而沉闷的心情,也在这时轻松了不少:“我的确打架了,不过打的是华阳夫人的侄子。至于落水,事实和他们传出来的恰恰相反。。”
“唔?所以你打赢了,公子成蟜记恨你所以把你推进水里了,然后因为没站稳自己也掉下去了?”理论上讲学宫里那么多双眼睛,就算是有人想要伪造扭曲事实,也不应如现在这般声音统一,从头到尾都只能听到一种可能性。
除非——是华阳夫人出手了。
王翦眯了眯眼睛,秦国不同于战国其余诸国,他们的祖先最早只是给周天子养马的,因为养马有功才被分封,这也就导致了比起其余的六国,为了壮大自身不被歼灭,秦国早起一直处于结盟强国的小弟状态。
而结盟最好的纽带,便是姻亲。
若说其余六国各自有各自的颓废和迷乱法,也就只有秦国从头到尾,最大的问题便是他们数不尽的姻亲外戚干政——当然,与弊端同存的还有这个国家源于六国帮扶之下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强盛,以及商鞅变法之后来自六国的人才。
“那你今日可有的受了,”能够养在宫里,甚至还为此专门出人出力扭曲昨日的事情,足见这位华阳夫人的侄子有多受宠爱,“太子和你父亲现在正是需要华阳夫人和她背后楚国贵族的时候,我想除了当今这位秦王出面,再多的事你也只能受着了。”
嬴异人最初只是那群王孙公子中最不受宠的那个,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被送往赵国为质。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存在,却在吕不韦的操作之下成为了华阳夫人的义子,凭着华阳夫人身边的楚国贵族,翻身挤入了如今秦太子柱的视线内。
至于赢子楚,他如今的荣耀和底气来源于华阳夫人的宗亲,又如何会为了一个昭显著他在赵国屈辱的质子生活,自出生起就和他分别,和他并不亲近的孩子,顶撞他最大的靠山呢?
嬴政倒没有王翦想象的那么委屈和不满,他能够体会到自己横插一脚,打破了他人圆满算盘时,对方唾手可得的东西被他人夺走的愤怒。只要想到自己的出现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令他们如鲠在喉的,这些小事就算不上什么了。
更何况,再委屈能够委屈的过赵国时受人欺辱又看不见希望的样子么?再委屈能有在外被人欺负,回到家还要看自己母亲被人欺负那样不甘么?
既然没有,既然还有希望和可能,那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祖父敬重华阳夫人,”嬴政反手开始束发,他的语气里不见怨恨,也没有不满,“做晚辈的自然也要尊重自己的长辈。”没有人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也没有谁理应是你一辈子的靠山,这些话白舒说的很对。
他还小,身边没有多少能够用得着的人,人言微轻也难以取胜于他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会一直被欺负被孤立,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只要他能带来足够的利益,只要他能够让那些外戚宗族看到能够被利用的地方......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他听过不止一遍。既然越王能为了自己的国家和百姓忍那一时的耻辱,让敌人放下戒心和算计以为他是个贪生怕死毫无骨气的小人,那他也可以做的比先人更出色——只是这些耻辱,他终有一天会一一回报回去的。
或许是嬴政的语气太平静,王翦下意识的侧头想要去看他,从他的脸上找到破绽或者任何除却平静之外的感情。可他侧头的时候,只看到了少年抬手整理衣衫,开门离去的身影:“真是个有趣的小鬼,”他呢喃道,“真想知道带着这样愤怒和野心的你,能够带着秦走到什么地方呢?”
他听见门外嬴政如随口所说,告知下人今日他的房间不许外人进出,里面有他给华阳夫人寿辰准备的贺礼——谎言还真是随口就来啊——不过,他喜欢。
秦国的气候环境不同于赵,无论是水土还是天气都和他所接触到的邯郸有着很大的区别。
在嬴政的印象里,邯郸的清晨是烟雾朦胧的,街道是慵懒舒缓的,行人是悠闲散漫的,就连天气也是令人内心倦怠的暖。而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