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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视线如飞鹰,划过了如今略显萧瑟的邯郸城,在城外的林子上空遨游,“正是因为他看到的比你们远太多,所以你们才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为了雁北放弃赵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背叛赵王选择秦国,不能理解为什么雁北的人会毫无抵抗的投秦,不能理解为什么——”嬴政笑了起来,轻声道出了王翦全部的疑问,“——他会放着身边的人投赵。”
王翦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您都知道了啊。”
“赵利自他掌边就跟着他了,还有那四万雁北兵,孤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么。”嬴政哼了一声,“他也清楚的很,所以从来不隐瞒。不过他已经把诚意放给你了,路过雁北的时候,他一直跟着你,没有提出要去雁北再看一眼不是么。”
王翦的确不懂,不懂为什么嬴政会选择信任白舒,不明白白舒明明手握雁北,却带着雁北的人投秦,而不是奋力抗争:“说起这个,臣下向他确认了,关于他的身世。”
“那个啊,不重要了。”嬴政向后一靠,“无论他是不是武安君的血脉,孤看好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父亲。”虽然幼年的确是因为对方有着姓氏,所以才决定和对方接触就是了,“你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吧。”
这话噎住了王翦:“但......”
“没有真凭实据,如果全靠推测的话,”嬴政抬手捂住了脸,想起了某件至今都让他觉得尴尬的乌龙,“原本简单的事情会变得非常,非常,非常,”连用了三次‘非常’,“奇怪,并且不可控的。”
“但如果真的是武安君的血脉,那么他入秦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王翦心中另有考量,“昭襄王临死前不是一直在追念武安君,甚至还将他的直系养在了王宫之中么,这件事您不是也知道的么?”
“关于这个,”嬴政放下手,“孤的父王一直觉得这其中有些地方比较奇怪。”对着见过自己最落魄时期的王翦,嬴政很多事情不会隐瞒,“与其说是做错了事情的弥补,倒不如说想要借此机会查证什么。”
“父王说,曾祖父一直觉得武安君想要谋反,即便后来他后悔杀了武安君,但偶尔也会说出,‘是你逼我这样做的’之类的话。”年幼的时候,嬴政也是特别崇拜武安君的人之一,“不过最后快要病逝时,才会在梦中呢喃几句罢了。”
王翦哽住了:“不会,武安君真要谋反吧?”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会有一直血脉流落在外也说得通了,包括为什么那个老仆只教他武学,却不将他带回秦国,“这件事儿,您确定么?”
“孤怎么知道,”嬴政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孤又不是曾祖父,武安君死的时候孤才刚两岁,你指望孤能知道什么,孤要是知道还能在这里坐着?”将手上的竹简一合,“总之,孤应该不会在邯郸待太久。”
这话让王翦松了口气;“您要走的话,臣下叫人......”
“走是要走的,”嬴政打断了他,“只是确实往雁北走。”
“雁北?”如果可以,王翦希望自己原地过世,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咸阳而来,向他咆哮着为什么不制止王上的消息了,“您去雁北做什么?”
“去看一看,”嬴政看出了王翦的绝望,觉得好笑,“带着白舒一起去,虽然表面上不说,但他一定是想要回去再看一眼的。”难得体贴,“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去雁北了。”
这点王翦倒是没什么反驳的地方:“您一定要去?”他还是担心雁北的问题,“那臣下叫人护送您一起?”
“安心,他死了,都不会让孤有事的。”嬴政笑了起来,“他如今的梦,可都寄托在孤的身上了。”若是孤死了,那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一直以来的期待,就会通通变为泡影,“这天下,不会有人比他更衷心了。”
这话说实话有点儿令臣子们寒心,不过嬴政了解自己的亲信,知道他们不会在这方面计较:“赵国这边儿就交给你了,等看完了雁北,孤就直接带人回咸阳了。”
听到‘带人’这个词,王翦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另一个主子;“那大公子?”
“总要让他见见未来的先生不是,”嬴政靠在扶背上,完全不觉得自己放下了怎样的巨雷,“日后他就要跟着白舒,替孤跑一跑这天下了。”
第119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女人牵着他的女儿和儿子离开了,送葬的人在结束了自己的法式之后也带着行囊离开,陪行的同僚烧过纸上过香后对着他行礼作别,到了最后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里。
白舒沉默的看着棺材没入土中,看着放置棺材的坑洞被填满,看着地面被黄土覆盖,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块刻著名字的墓碑立在那里,诉说着一个人的一生。
然后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角,轻轻地扯了扯,带着好奇:“叔父在看什么?”
出现在他身侧的是一个不大的孩子,看起来今年□□岁的样子,黑色的头发垂在身后,因为风的缘故有几缕调皮的跳到面前,挡住了他黝黑发亮的眼睛,然后被嫌弃的扯开:“叔父在想什么?”
他又问。
“小孩子家一个人在郊外不安全,”男孩的高度让他非常方便的就能把手压在对方头上,揉乱对方梳的整齐的发髻,“就算有下人跟着,也不要随便乱跑。”
男孩儿顺着他揉脑袋的力度晃头,脸上不见反抗,甚至颇为享受这种感觉:“啊,被叔父发现了啊。”他笑嘻嘻的抬头,又把话题扯会到了他好奇地地方,“所以叔父能回答苏么,先生在看什么啊?”
“王上知道你管我叫‘叔父’么?”白舒看了一眼小孩儿身后好似空无一人的林子。
“哎?”男孩儿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滚圆,像是两颗黑宝石,在阳光的照应下灼灼发光,“叔父怎么认出来的?”
“下次想要玩这种游戏,大公子,”白舒好笑的看着男孩儿,“别随便就管人叫‘叔父’,这要是换了别人,若是个老顽固,是会生气的——王上知道么?”
“知——道——”扶苏拉长了声音,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父王其实要苏喊你‘仲父’或者‘亚父’的,因为父王说你以后是苏的亚父了嘛。”
扶苏不是很明白,但天生被众人捧着的自傲让他并非那么容易承认别人:“但是扶苏才不信这个天下能有和父王一般厉害的人物呢,”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自己父亲的敬仰和崇拜之情,“父王是独一份儿的!”
白舒好笑的看着小不点儿:“所以,你觉得你父王做错了?”史书中那个儒雅翩翩的秦国大公子,此刻也不过是个豆丁而已,“那不得了,等舒见到王上,要向他谏言错误呢,王上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