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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积蓄了二十年的一腔勇气,就此烟消云散罢了。
原本想将半生心事寄予他,如今也只好黯然收起,装作若无其事,如再见面,对他说一句恭喜。
但她说不出口,于是不如不见。
直到她1991年病逝于美国,整整二十四年,她都没有再和他相见。
九
“真傻是不是?”听完陈瘦棠和周默玉的故事,季然同我发表感慨。“不。”我反驳他,“他们谁都没有做错,他们只是错过。”
篇十
和季然一起拜访叔公
《此生光阴最好处》
一
“我也有过好光阴吶。”
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突然伸了个懒腰,发出这样一句喟叹,我忍不住撇撇嘴,好光阴,什么好光阴?难道这位老先生还在怀念他60年代在香港“叱咤风云”的“峥嵘”岁月?
老先生大名陈继宗,其实也不见得多老,算一算年纪也就古稀,在我历来的采访对象里可以算得上年轻。
他和季然有着曲里拐弯的亲戚关系,季然喊他一生叔公,叔公上世纪50年代“逃港”到了香港,后来又移民加拿大。在内地经济不景气的年代,他对季然父亲颇多照拂,因此血缘随缘但关系却近,这次听说季然快要结婚,他特地邀请我们到他加拿大家中做客一叙。
来之前,季然已经跟我交代过这位叔公的身世,他在香港时做的事情原不光明,是个差佬,但60年代香港的差佬么,季然一摊手,满脸无奈:“你也是看过廉政公署纪录片的。”
据季然所言,叔公其实是潜逃到加拿大的。
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自然对贪污舞弊这种事情没有好感,即使是与我的生活全不相干的另一个时代另一个地域,心中已对叔公颇有微词,而他竟然跟我讲,那是他的好光阴!呔,老不悔改。
叔公瞧出我面有异色,苦笑着摇摇头:“不不不,你想错了,我说的好光阴,是1956年到1962年,那时候我还未成年,在油麻地的庙街……”
二
“我也有过好光阴吶。”
1956年的油麻地庙街,说这句话的不是十四岁的少年陈继宗,而是十二岁的少女谭碧薇。
她背贴在躺椅上,十指扣叉向后伸足懒腰,穿着平底鞋的双足蹬在地上,小腿绷出漂亮的肌肉线条,阳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斑斓地洒在小女孩子面皮儿薄薄的脸上,像擦了一层胭脂粉,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
这是午后,还不到庙街的好时候,谭碧薇在庙街卖唱,得等到晚上人潮来了方才是她的场。
陈继宗在庙街摆地摊卖菩萨像,小小的偶像,卖给今生无望寄托来生的穷苦阿婆,谭碧薇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他周围晃,这句“我也有过好光阴”是她的口头禅,陈继宗听了千百遍,早已耳根子生茧。
他知道谭碧薇的好光阴指的是什么,谭碧薇颇有表演天赋,五岁时借着远亲的帮助在歌厅登台,客人们看惯了丰腴的艳女,乍一看到这样的小天使,奶声奶气又颇有腔调一本正经地唱着歌,不由的耳目一新,谭碧薇在歌厅里颇风光了几年,直到她长大不再是娇憨的孩子,客人们的兴趣减淡,加上远亲去世,谭碧薇被歌厅经理客气地解了约,只好沦落到油麻地。
即使可爱如秀兰邓波儿,一旦长大,观众们也立时把她厌弃,谭碧薇不比邓波儿更幸运,她哀叹:“人家都说青春无价,但我的青春偏偏不值钱,观众只爱看我幼稚无知。”
她翻个身,问正在整理菩萨像的陈继宗:“你呢?你的好光阴是什么时候?”
陈继宗摇摇头:“我没有过。”
他确实没有过,他是广东宝安人,随父亲偷渡到香港,在庙街卖卖小像赚一日衣食,听上去已经够惨是不是,但来到香港之前的他更惨。
谭碧薇问陈继宗:“你为什么来香港啊?”
香港是个自由港,每年都有各地的人来投奔,大家各有故事,为情为爱为政治迫害……而陈继宗告诉谭碧薇,他来香港,没有半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穷。
谭碧薇惋惜地摇头,穷有什么好说的,这个世界上的苦难千万种,偏偏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