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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旨?”
“有一道。”
穆澈没有犹豫,抬眼直视对方,将几日前粼贞裔费尽心机而不得的话,轻易托出:“如君所想。”
钟季竦双腿一软,屁股跌进身后的椅子。
他所猜想的是:圣上会让侯爷,把荣弈郡王的幼子带回京城。
就像荣弈郡王、甚至范阳王曾经历过的一样。
虎口拔牙。——他想起这么个词,在兽鼎烘暖的屋子,脑门渗出一层冷汗。
“审势而定。”可能不忍心折腾老大人的心脏,穆澈加了一句。
钟季竦怔容了两息,眼神倏又发亮。是啊,他怎么忘了圣上对侯爷的顾惜!圣上是不会让侯爷身陷险境的,所以此事荣弈郡王同意,当然皆大欢喜,倘生变故,圣上会使侯爷以自保为先。
“那侯爷的意思……”
穆澈看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钟季竦的心再度凉了半截,牵带着肺脉发闷,弯腰猛咳几声。
不是他惜命,只是从荣弈郡王目今的态度看,实行这件事难度太大,何况幽州军种种内幕,他们到这七天,还两眼一黑地抹不清。
穆澈看不过他咳得厉害,递了杯水过去,却听窗外突一声轰响,继而人声嘈嘈。
屋里的两人唬了一着,对视一眼,收住话音。推开门,当眼就见北角一座石塔灯塌在地上,碎石嶙峋。
原本守在外的洛诵、魏萧换成了狄无广和两个属下,正横鞘拦着一个武侍扮相的女子。
那女子生相英秀,腰系雁翎刀,手握黑弹弓,长眉收束,旋令粉黛失颜:“我来捡我的弹丸,何以拦阻!”
“此处钦差住所,王府中人岂会不知?我倒问你一弹击碎石塔,意图对谁不轨!”
钟季竦看看那堆碎石,吓得嘬牙花子。区区一粒弹丸,一双纤臂,就能打碎石头,这要挨在人身上,还不得骨断筋折?
“说,你是什么人!”狄无广在四方小院里憋了几天,脾气也上来了,眼看风度不顾,就要动手。
那女子同是个烈性脾气,两方刀都出鞘,寒光割日,穆澈展袍下台阶:“别动手。”
同时圆月门外一人脆生道:“都给我罢手。”
一袭绀紫风袍,衬出潇拓的姿影,似关山飞雪下了又晴,一夜天霁,朝阳映下的第一篷新岚。
狄无广看见这般人品,心神跳了两跳,而后听见侯爷令他收刀,不许无理。
他讷讷的还没反应,裹挟雪意的女郎俊步来至,平视他的眼:“她是我的人,参军有何意见?”
狄无广先前的气焰一下子全灭了,身长八尺的汉子,嗫嗫不能言。
时隔数日,终于现身的昌黎郡主,凭着一个眼神一句话,就给了统领皇城禁军的狄参军,一个不折不扣的威压。
那婢子在郡主面前不复嚣张,看着卓清侯向这边走近,微微低了头。然后她垂下的眼帘里,就映出自己那枚铁弹子,托着弹丸的手掌,修美得叫人心慌。
“姑娘好臂力。”解窘般一句话,字字可听。
那婢子挪不开眼,也忘了接。昌黎郡主随手拣在掌心,嘴角有笑意:“侯爷错了。这个不靠臂力,靠的是节劲。殊不闻‘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从没有人当面指摘过穆澈,何况《孙子兵法兵势篇》,连钟季竦也熟悉一二,对穆澈而言顶多算启蒙。
不论对方意在为难或者打趣,男子只是好脾气地颔首:“受教。”
昌黎平挑剑眉看他一眼,而后睨向身旁:“见也见了,闹也闹了,还不去领罚?”
婢子略无赘言怜态,应声而去。钟季竦觉得话里有文章,难道这姑娘闹这么一通,只为了见什么人?他目光在侯爷脸上扫过,不及深想,赶着降阶给昌黎郡主见礼。
谁知这女子飒沓如流,说话比弓弹有节劲,转头就是:“侯爷可要去北大营?我来引路。”
钟季竦脚一崴,差点从台阶摔下来。
……敢情他们在荣弈郡王那儿磨了几天没结果,今天是有人主动上门解困了?
穆澈也有些讶,望向这位一面之缘的郡主,眼色似深似浅。
钟季竦看出他谨慎,从旁斟酌话音:“敢问郡主,这个……咳,方便吗?”
昌黎郡主侧过脸来,凤眸半眯:“没什么不方便。在这里,我和我哥是一样的。”
第148章 尽北望 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
纵马疾驰过长街,穆澈方才想通昌黎郡主话中的深意。
昌黎,他身在的这座城池,是这个女子的封邑,连他们所住的地方也是郡主府,而非郡王府。十二岁随过军征、饮过敌血的昌黎郡主,见过的白骨黄沙一点儿不比她兄长荣弈郡王少。
谁说女子不如男,她是范阳王的另一个儿子。
昌黎郡主的马骑得很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她自来便行最爽利的事,喝最激烈的酒,骑最骏尤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