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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镇则冲他微笑一下,点了点头。不过几天的功夫,他鬓边已有丝丝白发生出,仿佛过去的不是短短数天,而是几年,甚或几十年。
他身上穿的很厚,坐在火炕上,火炕里只些须地温着那一把火,手里倒是托着一个铜柄手炉,但是也没有点起来。在他的膝头,还放着怀玉临走那天披着的火狐皮裘——沉寂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李重荣想着,仍然恭敬地低着头没有抬起来,
“王上和父亲唤我来,想必是有要事?”
“不错。”怀镇道,“燕方不可以一日没有储君……北方新败,孤又病着。若燕方长久没有储君坐镇,久后必然生乱。”
可是此刻,他的长子怀璧明明已经远在王都万秦,秦王的意旨,难道还可以抗拒不成?李重荣不得其解,但仍然恭敬地问道,
“您有何吩咐?”
那张已经有些苍老的脸上,有一刻现出为难神色。但很快他的眼神又严肃,冷静起来,显示出不容错辨的坚决。他久久地注视着李重荣,直到这种沉默的注视让他近乎心慌,难以忍受之时,他终长叹道,
“这事情虽说来不雅,但我曾于白云浮水生有一对双生儿,为今之计,只有请你叫他们找来,养在宫中,这才可保万无一失。”
听他话,李重荣心里瞬间便沉了下去:王上和父亲要这样就放弃怀璧他们三个吗?如果他找到了那对双生子,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怀璧再不是储君了?
可他们只是上京为质,又不是不再回来。
李重荣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跟自己的王争辩,但父亲只用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
“明白了吗?”
李重荣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明白了。”
父亲低声对王上说,“我能单独跟他说两句话吗?”
怀镇想一想,对着他们点了头。李重荣在父亲身后走出门去,站在冰冷的门旁。父亲身穿狐裘和无袖大氅,背挺得很直,两手负在背后,眼睛像是两块冻琥珀。
“你有什么想法,现在说罢。”
“我……”李重荣敬爱自己的父亲,从未忤逆过他,他说的每一件事,他样样都会照办。可现在他却在迟疑了——因为他也断然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友人,不愿意背叛怀璧、怀梁和怀玉。
可如果他遵从王命,远赴北方的白云浮水去找到那对不知名的双生子来替代他们,这便是背叛。
他嗫嚅着,在父亲的目光中低下头去,
“孩儿以为,以为此举不妥……”
父亲没答话,孩子们仍在后院嬉闹,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公子和公主们虽然身在万秦为质,可北地储君,说到底还应该是最年长的怀璧公子。更何况,怀璧公子自小就在大津长大,深受文武爱戴。孩儿以为,贸然寻找两位从未进过白狼关的公子来取而代之,并不合适。”
“那以你所见,该当如何呢?”
李重荣踌躇着,此时他觉出自己的说辞并不能让自己满意,“该当静待怀璧公子北归……”
“那么,如若在这期间,北地因缺少储君而人心不稳,该当如何呢?一旦秦安有变,公子和公主们安危有虞,王上孤身临朝主事,独力难支,这又该当如何呢?”
父亲的声调极为平静,甚至有些温柔。但话中不容反驳的威严确然使得李重荣从头凉到了脚,他将头深深埋了下来,眼睛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那沉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这一次语调稍微放柔,带着些劝说的味道。
“从未有人想过要将怀璧公子取而代之,重荣,你想多了。不论是我,还是王上。我们都不过是想让北地多一份保障,不至于生杀大权尽落敌手,叫人掣肘,挣脱不开。”
他一手放在李重荣的肩膀上,强迫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父亲,“孩子,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李重荣苦涩地抬起头直视着父亲温和的面容,听着他不容拒绝的语调,声音也在喉咙里变得有些干枯,
“孩儿明白。”
“你明白就好。”父亲几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文武大臣的孩子里,数你和公子们年龄相近,又最通附佘话,其余的要不是太大太小,要不就不通两位公子的言语,去了反倒是添乱。”他郑重地看着李重荣,
“也就是你能去做这事了……重荣,事关北方安危大局,父亲能信任你吗?”
李重荣的神色和语气都已经平稳了,他回答道,
“如您所愿。孩儿午后就动身前往白云浮水。”
“那里是红玉附佘的领地,过了雪山一切千万小心。出入白狼关的令牌,之后我会吩咐,你只管自己去向薛方宏薛大人讨便得。”
“孩儿记下了。”
“好孩子。”仿若心里放下一块重担那样,父亲的双肩骤然松垮下来,站姿不再那样挺直,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重荣只觉得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沉甸甸的。父亲又教训自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