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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他口鼻,强拖住人,也不管裴元拳打脚踢地反抗,将他半拖半抱地拽离陈景明身边。裴元被掩住口鼻,脸色憋的纸片般煞白,那双眼睛却一直恨恨地盯着陈景明。
    钩子般,恨不能从陈景明脸上剜下皮骨。
    陈景明静静地看着裴元发疯,长眉深皱,内火也焦灼地烧起来,恨不能挥拳揍在裴元那张纸扎童子似的俏脸上,警告这只活鬼离郝春远些!但他到底记得程怀璟先前私下叮嘱他的,让他务必不要惹事,只须颓丧地候在宫门口等消息就成。
    具体是个怎样的消息,老师没说。
    陈景明深呼吸了几口气,袖底双拳紧攥,手背一根根青筋凸起。片刻后,他假装乖乖地又垂下头,耸着肩,一字不吭地等着人群散尽。太阳打在他肩头发冠,七月流火,烫的流焰般,脚底下都仿佛能嗤啦冒白烟。
    “陈大人,”终于有个小黄门踮着脚,见四下无人,鬼祟地朝他招手。“陈大人你过来!”
    陈景明忙趋步凑近了,刚站稳,就听那小黄门踮脚凑到他耳边,极轻地叮嘱了句。“陛下口谕,一切按计划行事。”
    紧接着那小黄门又故意抬高嗓门,飞了个白眼,尖细嗓子扯直了,叫唤了声。“得嘞,陈大人您可快些去那跪着吧!”
    小黄门手一指,得,这回连九龙殿都进不去了,就让他在宫门口东角一处光秃秃的地皮跪着。那地方挑的还特别好,连片遮阳的树荫地儿都没。
    陈景明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走到小黄门指的那地方,一撩袍角,噗通,双膝跪下了。
    **
    “啥?他咋又去跪着了?”
    郝春在平乐侯府等了半天,没等来陈景明到练武场找他,只等来这么个消息,当场就炸了。他铎地一声将红缨枪立在沙地里,鬓角带汗地怒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叫驴给踢了?啊?陛下不待见他,难道他把九龙殿那块青砖地儿跪出朵花来,陛下就能原谅他?”
    “禀侯爷,夫人跪的那地儿还不是九龙殿。”王老内侍苦着脸,哀叹了声。“夫人就在宫门口跪着呢!这、这毒日头,就咱夫人那小身板儿,哎哟喂!”
    郝春听了更怒。陈景明虽然身材颀长,却骨骼清瘦,走路时一阵风都能卷走。再者,那家伙腰不好啊!
    “他就是个傻的!”郝春扔下枪就走,边走边怒冲冲地道:“你说小爷我怎就这么倒霉?嗯?好好儿地,和他在朱雀大街打什么架?结果好嘛,被陛下阴差阳错地赐了婚,还给整了个傻老婆!”
    “咳咳,咳咳咳!”可怜的王老内侍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听见他非议永安帝,连忙又劝道:“侯爷,您可小点声儿!陛下的绣衣卫无处不在,就您这口无遮拦的,逮进去都不晓得为着什么事儿!哎,侯爷?侯爷您可跑慢着些!”
    郝春脚底生风,眨眼间就到了侯府大门口。砰!他胸口猛地撞上个人。抬眼看去,却是个年轻的宫中黄门,戴着雕花翎,一身绿衣,手里捧着份谕旨。
    “平乐侯爷?”黄门见到他大喜,立即转怒为喜,夹着圣旨,理了理被他撞歪的雕花翎。“哪儿都寻不得陈御史,这不,听说他搬到您这儿来住了,可巧,就撞见侯爷您在府上。”
    郝春张眼看了看。“祁公公?您怎地来了?这道谕旨是给我的啊,还是给那个姓陈的?”
    “给陈大人的。”祁黄门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论理儿,咱如今也不该唤他陈大人了。今儿个早朝,陛下亲口夺了陈先生的官儿,将他贬为庶民,今儿个黄昏关城门楼子前,他就得离开长安。”
    “为啥啊?”郝春心里一惊,面上却故意装作完全不晓得消息。“他犯了啥事?”
    “唉,这话说来长的很。”祁黄门叹了口气,手捧着圣旨,眼角觑着郝春道:“侯爷,要不,您帮他先接旨吧?”
    郝春呲牙笑了笑。“祁公公稍等,我先去宫门口把他给拉回侯府再说。”
    “哎呀哪儿还在宫门口啊!”祁黄门又叹气。“咱就是从那来的,压根没见着他人啊!要不,咱怎地就能来侯府宣旨?”
    咦,陈景明那家伙不是在宫门口跪着吗?他还正打算去捞那家伙呢!怎地又不见了?
    郝春扭头望向气喘吁吁追来的王老内侍。
    王老内侍喘着气儿,双手按住膝盖,口中哎哟叫唤着道:“侯爷,您可跑慢些!夫人他又不能跑了。”
    “王公公,”祁黄门见到王老内侍,忙唤了一声,亲亲热热地道:“这许久不见,您身子骨还挺硬朗。”
    昔日王老内侍在深宫,那可是贴身伺候帝君的红人儿!祁黄门那会儿还在废宫门口扫地,镇日对着个疯疯癫癫的旻皇后,叉着竹笤帚扫枯叶。那会子的祁黄门,饿得瘦不拉几,见人就得点头哈腰跪地行礼。
    祁黄门卑微惯了,见到昔日宫内顶级大红人王老内侍,下意识就怂了大半。
    王老内侍抬头瞧了祁黄门一眼,带了点矜持的笑容。“哟,小祁,你今儿个来宣旨啊?”
    “可不是,”祁黄门立刻笑道:“这不是侯爷与陈先生被赐了婚么,咱寻不着陈先生,就来侯府了。”
    王老内侍听他连“陈御史”、“陈大人”都不叫了,心里头咯噔一声,晓得祁黄门捧的这道大概就是削官的旨意。他眼神睃了下郝春,见郝春面色也不好看,便笑容愈发热切了几分,拉住祁黄门道:“咱侯府夫人不在,小祁啊,我先领你去花厅,喝壶茶。”
    “不不,陛下的旨意重要。”
    “哎,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读。”王老内侍麻溜儿地扯住祁黄门,绊住了人,立即开始套话。“小祁啊,你说咱侯府夫人被撵出长安后,是让回家乡南阳啊,还是指定个地方流放去?”
    “流放,谈不上。”祁黄门尖着嗓子打了个哈哈,笑完了,见王老内侍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尬的又干笑了几声,最终不得已,只得支支吾吾道:“据、据说,打发他去江南。”
    王老内侍立即丢了个眼神给郝春。
    郝春会意,作势不耐烦,嚷嚷着抬脚就要出府。“你俩先喝着茶,小爷我去把那个姓陈的家伙找来。”
    “哎,侯爷,侯爷……”
    郝春绝不回头,假装听不见后头祁黄门急的一叠连声喊他。他出门就飞快牵了玉华骢,跨步上马,沿着平乐侯府到未央宫的路线四处寻找陈景明。
    陈景明却像是人间蒸发了,哪哪都没踪迹。
    “吁——!”
    郝春勒住马头,拧起两道聚翠浓眉,暗道,那家伙总不能叫程大司空给暗戳戳抓了吧?先审后杀?屈打成招?程大司空惯来心狠手辣,是朝野人人皆知的人魔,据说就连河间程家他的兄长子侄都得不到他一丁点儿照拂。陈景明那家伙撑死了,也就是程大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