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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出抹漫不经心的笑,两粒小虎牙尖尖。“陛下放心,臣这、这就撅起屁股乖乖儿地出门去挨打!”
郝春又打了个酒嗝,踉跄站起身,原地摇摆了几步。随后如同一条紫衣斑斓却被冻僵的蛇,摇摇晃晃地朝门外游去。
十二冠玉旒下,永安帝秦肃盯着郝春背影,目光沉沉,脸色也格外不好看。
陆几也只得惨白着脸谢恩起身,刚站起来,他就被四个精壮的内侍拽住胳膊往外拖。
竟连郝春那份最后的体面都没。
半盏茶后,门外廷杖声清晰传入耳,一声声,伴随平乐侯那不怕死的叫嚣声。“再、再重些!哎呀不尽兴!”
永安帝秦肃霍然踹飞案头凌乱的酒肴,一脸怒容地瞪向四周。
帝君发怒,群臣皆战战兢兢地跪下了,殿内鸦雀无声。
“陛下……”大司空程怀璟只得叹了口气,敛起袖口也缓缓起身,抬眉望了眼底下那起子心思莫名的百官,目光落在恭谨低头的安阳王秦典,久久不语。
不多一会儿陆几挨打的闷哼声也从外头传来,和郝春不一样,陆几是在拼命忍着疼。棍棒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便异常沉闷,几近于刺耳。
程怀璟只将眼注视着安阳王秦典。
秦典果然抬头,假意不忍道:“陛下,他二人毕竟是年少,又兼饮了酒,臣可否讨个情面……”
永安帝秦肃冷笑一声,厉声打断他。“你替他二人讨情面?是单就平乐侯求情,还是要替陆几求情?”
“陛下,臣、臣不敢!”秦典顿时唬出一身热汗,慌忙又把头低下,再不敢出声。
永安帝秦肃冷冷地望向阶下一片狼藉,又嗤笑了声。“还有谁要替他们求情?”
今儿个帝君就连惯常最宠爱的平乐侯郝春都发作了,近日在长安风头正盛的安阳王秦典也自讨没趣,谁还敢再多管闲事?底下百官一个个都跟锯嘴的葫芦似的,只唯恐自己头埋的不够低。一开始惹祸祸端的新科状元郎张玧更是全身抖的筛糠一样,屁股露在外头,嗖嗖冒凉风,眼下连屁都不敢放了。
永安帝秦肃久久地瞪视底下群臣,咬牙冷笑了声。“今儿个,谁都不许求情,也不许给他们二人用药!这份疼,朕要他们活活地受到出征那日!”
没人敢接暴怒中的帝君的话茬。
大司空程怀璟只得又轻声叹了口气,抬眉望着秦肃。“陛下,已过酉时了。”
那意思,陛下您也该回寝宫安歇了。
永安帝秦肃倏地转头盯着程怀璟,一双鹰眼内意味不明,凶神恶煞般的脸上染满怒容。三息后,秦肃居然毫不回应,就这样怒冲冲地拂衣而去。
第52章 信
永安十五年秋日宴上闹的这出就跟长了脚的野草一样,长安城流言纷纷絮絮,竟然连远在江南办案的陈景明都听说了。
九月底,陈景明正在皱眉掂着手里头那封郝春寄来的信。这厮一向不靠谱,但他没料到这厮居然能不靠谱成这样!在宫中当众挨了廷杖,居然还能在信里嬉皮笑脸地对他道,小爷我一切安好,就盼着十月早点出征。要是小爷我运气好,这次出征西域能活着回来,一回来咱就成亲,你记得洗好屁股等着小爷我宠你啊!
陈景明气的要骂娘,又想到这厮挨完廷杖后不许敷药,也不晓得躺在自家那张红漆雕花大床上怎样哎哟哎哟地嚎,那句骂娘的话就怎样都骂不出口。
平乐侯府那张雕花的床在他眼前晃啊晃。帐子顶还吊着只白银镂花的香囊,里头装着那厮最爱熏的沉水香。
平乐侯郝春,就躺在他眼前哎哟地叫唤,转过脸,可怜兮兮地冲他龇出两颗雪白小虎牙,对他调笑道,小爷我就快出征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
陈景明捏住信的手指微微发抖。
这厮是他命里的孽。他毕生自问目下无尘,从不能忍人,他这一辈子活了二十多岁,唯一念着想着、恨不能撕碎了吞吃入腹、又恨不能捧在掌心里拿一支细颈白玉瓶护住的,都是这位平乐侯爷郝春。
罢了,不过是孽而已。
陈景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那封信居然背面隐隐然有字,他忙不迭翻过来看,却是半句诗句。
那厮居然也会写诗?
陈景明薄唇微翘,忍不住仔细地注目去瞧,却只得几个字——玉垒琼楼,踟蹰来年春。
……嘶,陈景明不得不从齿缝里溜出道冷气,这句是什么意思?他从未听郝春提过喜爱看花,更不曾在平乐侯府见过有种植的琼花。
琼花是他那位高居大司空位的恩师程怀璟所爱,帝君为了恩师,特地在长安城广植琼树。每年二三月间,长安城内外琼花沸沸扬扬似雪,就连宫禁内都开满了琼花。
是了,宫禁内。
陈景明突然忆起在永安十五年春平乐侯郝春刚回长安不久,他与郝春在宫内撞见,那日玉琼楼外的琼花开得正好,沸沸扬扬的,然后那厮回头望着他笑道,陈御史你且过来,仔细被风吹了……你腰不好。
琼花指的是宫阙,是长安,是他与他被赐婚后的第一次相遇。
陈景明突然间动容,眉眼间微微有了颤抖意。这厮……这厮竟然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么?若是他这次出征竟不能活着回京,这封信,会不会就是写给自己的最后一封家书?
不,他不能忍!
陈景明倏然起身,焦躁地捏着那封信来回在斗室内踱步。他不能放任这厮独自去西域!西域地界茫茫,此一去,或许三年五载,或许竟就是一生,他怎能忍?
他必须想个破局的法子。他必须,得赶在这厮出征前先回趟长安城。
陈景明连忙又坐下来,落笔刷刷地给远在长安城的恩师程怀璟写信,恳请能在郝春出征前先去给他送别。更何况,倘若他没记错的话,郝春那厮就是这几天加冠。
那厮无父无母,原本就只仗着永安帝宠他,如今圣眷不再,那厮也不晓得有没有兄长父辈给他加簪。
陈景明写的时候并不及细想,待他刷刷写完,嘶地倒抽了口凉气。秋月的江南湿寒雨重,他又是扮作个科举无门四处投奔府衙想给人做个幕僚的穷书生,只穿了件单衣,眼下这份凉意从纸面直奔脸面,甚至将他的心都吹得透凉。
是了,郝春那厮向来要脸,又爱热闹,要是能在长安城举办加冠礼,没理由通篇不提!
郝春不提,恩师也没信来。自打恩师与陛下微服回京后,恩师每隔两三日必定有个口讯或是让暗卫送信来,可最近半个月毫无消息。按日子推算,可不就是与郝春大闹新科状元秋日宴的日子相符?
郝春与陆几闹了秋日宴,惹恼了陛下,就连恩师……怕也是恼了。
陈景明坐立难安,起身又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