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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腥味,像一针最强效的兴奋剂,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人群中传来阵阵啼哭和尖叫,我也跟着冲了出去!
在急诊轮班的时候虽也常见到鲜血淋漓、缺胳膊少腿的场面,可从来没有如此这么集中大批量出现在眼前。
“医生,这个人是从房子下面挖出来的,您快给看看!”
横躺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双眼禁闭、意识不清。
我赶紧上前为伤者检查,胸部扣诊之后,发现有大量胸腔积液的可能。
“马上安排床边胸片……胸外科的人在哪儿呢?”
“侯主任已经在准备紧急手术了,李主任在那边。”
我顺着护士的手指看去,总算在一堆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李晓恩主任的背影。
“你快去跟李主任说一下,这人可能马上需要手术。”
“是!”
护士急匆匆地报信去了。
我刚一背转身,后面又有人叫。
推床*上送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满头满脸的灰尘扑得五官都看不清了,左腿明显肿胀得大了一圈,挂在一侧的集尿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用手术刀割破她的裤管,拉开一看,大腿上的皮肤都已经变色了。
“有骨折?”我赶紧摘下脖子上的听诊器,给她听心脏。
“片子已经拍过了,骨折排除。”
没有骨折,但是肢体肿胀疼痛、无尿,且频发早博——这是挤压综合征的临床表现!
“推过去叫小王给她拉个心电图,血RT、电解质和Scr来一套。打开静脉通道,先上一瓶平衡液……一定要注意监测尿量,赶紧去找个心电监护仪来!”
我像打仗一样下着口头医嘱,眼见着老太太惨败的脸色在面前一晃而过,下一个病人又被推到了面前。
日头渐渐西斜,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
我自从下了飞机就忙得脚不沾地,冷不妨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竟虚晃一下差点摔倒。
王护士赶紧扶了我一把,问道:“怎么了你这是?”
“嗯,大概有点低血糖吧。”我定定神,感觉到自己的心率有点快得不正常。
“要不你先去歇会儿,反正这里还有刘主治在呢。”
我朝刘劲的方向看过去——这家伙也没比我好多少,忙得快飞起来了。
“没事,我已经好些了。”我勉强对王护士笑了笑,“你身上有巧克力糖么?给我含一颗。”
“巧克力没有喂,润喉糖要不要?”
“也行。”
我接过润喉糖,剥掉外面的那层纸,嚼吧嚼吧就吞了下去。
“你脸色真的难看。”王护士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和躺着的这些比起来已经很好啦……”我拍拍她肩膀,“赶紧干活吧,广播里说又有一批伤员在路上了。”
“都叫什么事啊……”王护士叹着气往后勤部门的帐篷去了。
一颗糖当然不能解决多少问题,不过好在我还有飙升的肾上腺素撑着。
昏天黑地忙到晚上快10点,又有几批从其他省市过来的医疗急救队陆续赶到。我们稍稍松口气,总算被替下来,拿上盒饭去解决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
卫生部门的负责人员安排我们去机场附近的休息室睡一会儿,被大家婉言拒绝了。一是考虑到离急救区有段距离,如果有紧急情况来不及赶到;再者我们也是被这地震吓怕了。虽说这里不是灾区,可万一睡到半夜天花板榻下来,到时候谁救谁啊?
最终,我们在停机坪的帐篷里铺开睡袋,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定好闹钟,眼皮子一搭就着了。
……
再醒来的时候,天刚朦朦亮。
我隐约听见外头有人争吵,便拉上刘主治出去查看究竟。
才刚刚掀开帘子踏出帐篷,我俩就被四周蜂拥而至的记者和“咔嚓卡嚓”的闪光灯弄了个措手不及。
我看见王主任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人群中心,便跟刘劲使了个眼色,悄悄围在外面竖起耳朵听。
“大家都是来救人的,凭什么九院能去,咱们就不行?太不公平了!”
王主任尖锐的女高音穿破了重重障碍,依旧把我的耳膜震得发麻。
这时有位记者起劲地把麦克风递过去,询问各位专家到底是在吵什么。
我踮着脚听了半天,总算搞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震区伤员实在太多,运输不便,有关部门考虑让一批医疗小组直接进驻灾区救治。
本来是个好事,可临到分配工作王主任就不乐意了。无他,只因为咱们医院居然没在进驻的医疗队名单上。她这次来,就是想着要为院领导拔个头筹的,哪肯屈居人后?再说了,大家都是三级甲等大医院,凭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啊!
我和刘劲相视一笑,没兴趣继续听下去了。
“咱们王主任这是要红遍大江南北的节奏啊……”刘劲不禁感叹道,“明天报纸上要写了,*院肾内科王璇主任争赴抗震救灾第一线,不愧为白衣天使,白求恩精神!”
我噗嗤乐了,“你小子,当心点。”
“唉,走吧兄弟……”刘劲掰了下脖子,眼里的血丝尚未退尽,“比起动嘴,我还是比较适合动手。”
第25章 危城之下
经过王主任和院领导不懈的舌战,B院的医疗小组终于获准加入了震区营救的第一梯队。
王主任高兴地跑回来把这个喜讯告诉大家,并吩咐我和刘劲收拾东西,准备和她一起出发。
刘主治一愣,“就我们几个……刘主任他们不去么?”
“能争取到三个名额已经不错啦,”王主任叹道,“山上的公路被封住了刚挖开,现在只有小巴能进。”
我和刘劲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来着手整理行装。
这是关乎人命的大事,容不得有半点耽搁,早一刻赶到就能多挽救几条生命。在天灾面前,救死扶伤是一种本能。
收拾完毕,来到集合地点报到。
震区救援行动的负责人和卫生部门的相关领导已经在那里候着了。我们跟其他医院的十几位专家一起坐上了三辆小巴,出发去往地震中心地带——D县。
H省地形复杂,一路上都是狭窄的盘山公路,蜿蜒曲折、颠簸得很厉害。
王主任第一个撑不住了,坐在那里开始干呕。我和刘劲吓了一跳,忙从包里翻找塑料袋救急。
一位外院的外科主任好心递过来一片晕车药,我俩千恩万谢地接过来给王主任吃下去,过了会儿总算勉强消停了些。
汽车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车上的众人都累得打起了瞌睡。就在大家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际,小巴突然慢慢停下来,不动了。
我用胳膊肘顶了顶刘劲,“喂,醒醒……前面好像出事了。”
刘主治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还有点没缓过来的意思。
“怎么啦,到地方了?”
“应该没有,这还卡在半山腰呢。”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猫着身子走到驾驶员的身边问道,“师傅,前面怎么了,为什么停车呀?”
“泥石流,路封了……”